眼泪已经被要面子的他抹干净了,可余留的沉闷鼻息和通红的眼圈他掩饰不掉,于是他与自己执拗着不肯转过头来,把手里的东西丢在郑一怀里:“你裤子上也都是涂料。换我的。”
郑一“哦”了一声,解了安全带,开始在局促的空间里脱下鞋袜,缓慢地褪起了裤子。
“我没生气,你不用这么不自在。”陈攻点了根烟摁下车窗:“我说你小子挺帅,就是因为杨翊这事儿上,你的态度——我以前不信你是个好东西,今天我信了。”
副驾这厢的“好东西”听完陈攻这番话,却更不自在了——平时胆儿肥,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的自己,此刻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陈攻呼出一口烟,转过头来看着郑一。他脸上的擦伤此刻结了痂;新痂,所以殷红刺眼:“你毁容了,连脸蛋儿这个优点都没了,铁定没人要你了——你还说不打算追我了?”
回想起方才冲陈攻开的玩笑,郑一一哂:“逗你玩儿呢,还追!”
陈攻也笑:“追到啥时候啊?”
“追到你不需要我追了为止。”
“那你追着了。”
“追着了就继续追……”郑一终于四仰八叉地在逼仄空间里脱掉了被涂料沾满的西裤,摸过陈攻的,又开始往腿上套。套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你说啥?”
“没听见就过时不候了。”
“听见了!”
“听见啥了?”
“你喜欢我。”
“我没这么说。”
“意思都差不……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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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你不需要我追了为止。”——郑一是这么说的。
陈攻回味着这句话,又想起某次,也是坐在自己的车里,郑一跟自己说:“特别怕你孤独,想安慰你,想让你知道还有人爱你——哪怕是你的仇人。”
仇人——陈攻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仇人在车里交换着呼吸享受唇齿的纠缠。
陈攻一度觉得郑一复杂无比。每每看向他时,都像是隔了一层被火焰烫伤的空气,抖动着不可捉摸的幻影。让人知道:碰触他,就会引火自焚。
可如今吻着他、在极近的距离里和他对望,陈攻意识到:自己吻的,无非就是一个最普通的男孩而已。他莽撞地闯劲你的紧闭的城池里,掬着一抔热血守望着你,给你以一种——只要转头看他,他便冲着你笑的安全感。
一场吻行进至末尾时,筛走了最蒙昧的欢愉,余留着安静。他摩挲着你的脸颊,轻轻地向上划去,停滞在你眉骨处,又转而向下轻轻地拨你的睫毛,于是你又落泪了。
他意犹未尽地抿着你的嘴唇,问你“为什么要哭?”
“怕。”
“怕我死吗?”
“嗯。”
听说保安大叔是这么描述现场的——“一地都是血,怕不是要了命!”
郑一笑了。
这笑惹得陈攻恼羞,他撑起身体坐回了驾驶座去。
并非初经人事,可陈攻莫名地害羞,看都不敢再看郑一一眼。
又点着了一根烟,三口之内陈攻整理好了情绪:“别磨蹭了——杨翊的事儿还没处理完,换好衣服赶紧上去。”
郑一听命点头,穿好衣服却又听陈攻吩咐道:“你去我后备箱拿瓶水来。”
郑一照做,拿完水陈攻还是没从车上下来。
绕到驾驶座郑一把水递给陈攻时,陈攻正叼着T恤下露着肚皮,手里摁着火机,照肚子上烧去。
“你干啥你疯了?!”郑一吓得大叫。
陈攻松口,T恤便耷拉下去,他转眼过来冲郑一笑:“我小时候住山村,村里女人烧脸毛,就是这样——给我把水拧开。”
“你没事儿烧那毛干什么?”郑一一头雾水拧着瓶盖——明明还挺性感的。
陈攻递出两张纸巾,示意郑一倒水沾湿,又盖在肚子上简单擦拭了一下。郑一这时候才注意到:陈攻的肚脐下方,也有一个感叹号。
“你……”了半天,郑一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攻红着脸整理好衣服,下了车来就往电梯方向走去。
郑一在原地呆了片刻,几步追上陈攻去,一脸贱笑 :“你暗恋我多久了——老实交代!”
“滚!”陈攻呵退郑一,把脸始终侧到不让郑一看得见的方向去……
……偷偷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了。终于。
下一话治贱人,替儿子翻身!
作者微博画了两只崽儿的插画,欢迎来围观!
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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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迎着过亮的光线,会议室里的监控摄像头通常安装在窗户同侧。
可即使有这般考量,监控画面里的投影幕布还是反射成一片白色,根本看不到当时投屏出来的画面。不过监控里显示13:23时市场部会议室里众人有很突然的反应,也是几乎是同时,总监罗哥有个突然拉断连接线的动作——根据罗哥确认,那就是“小郑给杨翊发来视频”的时候。
“诶秋芒?”罗哥不明白她为何要定位事件发生的精确时间:“怎么着?难不成小郑在这个时间段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吗?”
他说的“不在场证明”是指与“能同时传送视频”的抵触动作——比如他正在打电话,占用了信号;比如他有确切的人证,证明他在那段时间里并没有接触过手机。
可郑一什么证据都没有。
秋芒在得到罗哥的确认之后就向郑一发微信求证过了,郑一说完全没有——“那个时候我好像正在替杨翊挨揍。”
得到这个答案秋芒又很难受:他正在替杨翊挨揍,可杨翊却在处心积虑污蔑他。
公司门前的摄像头视野较窄,拍不到全景——只能看到从13:06开始,有郑一说的“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晃来晃去,其中一个还频频晃出画面之外。13:12留在画面里的那个人似乎被旁边什么事吸引了注意力,郑一的小半截身影入了短暂几秒的画,那人便伸着手指走向郑一走出了监控范围——是去和郑一“讲道理”去了。
可郑一在那之后被人纠缠着拉进了消防通道——而秋芒知道物业并没有在那里设置监控。
虽然常理来讲:不会有人闲到在和别人争执的过程里还有闲情逸致给其他人发调情视频……可在核对时间线这个方向上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那目前核对的一切都是白费精力。
抹黑容易,洗白太难。
秋芒苦恼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出从市场部会议室。
罗哥还在追问:“小郑有没有证据啊?”
秋芒撒气:“别一口一个‘小郑’——郑一是你同级!”
狠话撂完秋芒又觉得自己的无差别攻击实在没有必要。但郑一身处风波中心,秋芒也无暇做出最完善的情绪管理。
出了会议室秋芒叫了杨翊的名字:“跟我来一趟。”
转身走出十余步,又察觉到杨翊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正被罗哥叫住似在问话。
等他们说完话,杨翊跟秋芒进了人资办公室。
秋芒直打痛点:“你欠债?”
杨翊愣了一下:“这是我私人的事情,和公司没关系。”
秋芒冷笑:“办公室只有咱俩,我也不会去到处宣扬你的个人财务管理问题。但只要让我查清楚这次的事情,你就打包好东西准备离开HALO吧。”
杨翊耸了耸肩,似乎不在乎秋芒的威胁。
“最初在酒店安装摄像头打算勒索郑一的事,我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今天你声称郑一没有删掉你,还对你纠缠不休。可是你让郑一删掉你联系方式那天,他就跟我讲了这件事——他从没有刁难过你;所以那天他以为是我利用职权之便替他出头对你有所不利,才导致你时隔多日之后来求他删掉你;那时候他跟我说每个人都会犯错,他怕苛责你会让你太内疚——可你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杨翊沉默着。
“你自导自演‘郑一用视频骚扰你’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在挨打——替你。”
“挨打?”
“讨债公司找你找上HALO,怕你处理不了,被郑一替你挡下了——我现在真恨他自以为叫‘郑一’就真当自己是正义的代表,恨他多管闲事;如果他不替你挡下,你这次害他的计划根本实现不成。”
杨翊沉默了很久,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秋芒:“证据呢?秋主理有证据吗?”
这次轮到秋芒沉默。
“没有证据的话,秋主理你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污蔑。”杨翊反咬秋芒一口,又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们争执的具体过程呢?况且即使有他挨打这件事,又怎么能证明他就没空骚扰我呢?”
“你真恶心。”
“我恶不恶心那是秋主理你的主观看法,但我觉得秋主理最好客观地处理事情——HALO都知道你和郑一的关系;你们都是打个招呼就能进公司来当中层的凤凰,没必要把我们这些拼死都飞不上去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说完最后一句,杨翊就告辞走出了办公室。
秋芒觉得这个人实在可怕;盯着他的后背直到消失在转角去,才摁掉录音键——所有引导式的话术都被他用沉默含糊带过,没有记录下任何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