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哪天你手机里又响起一条“酒店已经开好了”的语音消息,我也可以点头,轻松地对你说——“玩儿去呗,和我没关系。”
如此,便给自己不明所以的纹身行为找到理论根据,陈攻心里舒服多了。
敷好了药贴了一层保鲜膜,听纹身师交代完注意事项,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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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是创伤,会先结痂,之后再慢慢脱落。其间不能用手扣,有感染的风险,还会影响最后的着色和成型。
不巧的是:陈攻小腹从肚脐底下衍生下去……天生长有一溜虽不浓但也不算淡的毛。为了纹身陈攻专门给剃掉了,可前两天还好,第三天毛发重新生长回来一些细密的小毛茬的时候,才把陈攻刺挠得求死不得……
知道这是自己一时上头的决定,和人家郑一没关系。可情绪成本还是克制不住让郑一承担了去——近几日来总是凶着一张脸对待他。
郑一如今倒不和陈攻作对了,还大大方方地卖着笑脸端茶倒水哄陈攻。
部门里有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忍不住八卦:“改天换地了啊——郑监你这是赎罪呢?以前都见你欺负陈副监,现在这是怎么了?”
“哪儿能啊!”郑一乐呵着回答:“这叫‘体恤部下’——我让着他,才能让他给我埋头苦干——你小孩子你不懂,这叫驭人之术。”
小孩儿们笑成一团,揪着郑一的话,聚在一起拓展着“埋头苦干”的词义叽叽喳喳。
郑一见陈攻被讨论得一脸通红,才转头哄散他们:“少看点儿垃圾文学!”
等待结痂脱落的这几天陈攻谨慎,没怎么纵容郑一死皮赖脸的“游戏请求”……偶尔几次被郑一堵在自己车里,陈攻也都点到为止,没准他过线。
这天郑一想玩儿更多点,陈攻“守身如玉”,紧紧按着衣角不给他机会。
郑一老大个头一男人,当场撒起娇闹气别扭来:“我又不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儿,可是亲一下都不给?你这……就算只愿意跟我当个……‘玩伴’,你也不合格!”
陈攻不是不愿意给,却自己也后知后觉地发了愁——这个感叹号纹得……咋看都像一种比言语来得更深刻的表白。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郑一,陈攻摸出烟来打算舒压。这个关头上火机却打不着了,伸手问郑一要:“借我个火。”
郑一还在别扭:“不给——抽不着活该憋死你!”
陈攻也郁闷,又自己打了几下——好几次都打不着,有一两次冒起微小的火焰,来不及就在烟头上就灭了。
想了想决定下车去买个,正好避避尴尬的气氛。刚要解安全带,又被郑一把拉住。
陈攻看郑一,他皱着眉把陈攻嘴里叼着的烟抽走抿在自己嘴里:“你再自己拿一支出来——火机给我,我教你怎么点。”
陈攻递给郑一不能用的火机,不知道郑一在搞什么名堂:“一支都点不着,两支更没戏。”
郑一对着停车场黯淡的灯光看了半天火机,捏在手里猛地晃了晃:“没什么油了——你来。”说着,捞过陈攻的脑袋,把各自的烟头凑一处,额头抵着额头:“我郑一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相信没戏;打不着,就一直打;追不着,就一直追——你头侧一点,免得烫着……”
很近的距离里,陈攻看着郑一的眼睛——他注意力在他手里的火机上,所以眼皮微垂;干净的眸子里收拢了停车场里孱弱的暗光,一厘一厘随着他说话时微微震动的体腔而流转。睫毛细密,又长……不知道如果他靠在自己胸膛上的话,睁眼时会不会刷得自己心口痒痒。
陈攻想着不免脸红,郑一也在这时抬起了眼皮对望陈攻,他笑:“这是一个仪式——我在德国读书时听来的……”
陈攻垂了眼避开郑一视线,“你利索点儿!”
“仪式本应该用火柴的——类似打赌,火柴着了比不着的几率大,可这个火机,着了比不着的几率小……”郑一指示陈攻,“避免说话把火吹灭,你用手指敲座椅,三下,我就摁下火机……”
对愚蠢的小游戏本能地抗拒,可郑一的眼珠会摄人心魂;于是陈攻配合他的指示,用食指轻轻敲座椅:三,二,一。
火机口亮起一颗豆大的微小火焰,摇摇晃晃,被郑一用手护住,凑在并于一处的烟嘴上。
两人就这么点着了烟。
郑一坐回去,把火机揣进裤兜里。
陈攻问:“这是什么仪式?”
“这叫‘守护者之吻’……”郑一笑:“是骑士对贵族的忠诚宣誓……后来演化成男人对男人的忠诚宣誓。”
陈攻哼笑:“……说有什么说法?”
“火焰是天意:如果灭了,那么两人结约不成功;如果没灭,那就是结成了一个单方面的誓言。”
“什么誓言。”
“Ich hütete Sie treue——意思是‘忠诚守望’……”郑一嘬着烟解释给陈攻:“点火的那个人如果背叛,会遭遇极大的恶报。”
陈攻愣了一下,“你搞这些邪门儿的东西干什么?”
郑一没说话。于是车里安静了半天。
陈攻又问:“恶报是啥呀?”
郑一深情的第二人格下线,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你好奇我以后会怎么死?”
陈攻脸上有横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却又别过头去冷笑:“……挺好奇的!”
“嘿嘿……那你得给我这个机会证明啊!”
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嘴上占着陈攻便宜,可陈攻这次却听得发怔。
脑门被郑一惹得发了烫,陈攻灭了烟转回头来:“如果你跟我表白的那天,我当下就答应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郑一回想起那段乌龙——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在这个关头下又不能老实说,想了想郑一找了个不算撒谎的答案:“会开始努力学着爱你——毕竟我说一不二!”
“那……”陈攻果然问出了在意点:“当时的杨翊呢?”
“那件事,你当我是糊涂了吧……我不是想脚踏两条船,这个事情问题的突破点在你,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你当我不懂事吧!”郑一也灭了烟:“太久没爱过、也没被爱过的时候……会迷糊,会盲目期待爱。那时候他说他爱我,我就信了——陈攻,其实我惦记你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只不过那时候我没想明白我自己那么在意你的原因是什么……你对我冷漠,我就气得跳脚;听说你侵……纠缠别人,就觉得我咋轮不上这好事儿;看你被……欺负,我又想保护你——你帅,我就见色起意——你别嫌我肤浅,感情这事儿就这么肤浅;哪就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那么多感天动地的由头了……嘿嘿。”
陈攻发出一个没那么冷的冷笑,“你‘轮不上这好事儿’——你这三观,说给别人要挨骂的!”
“骂吧。”郑一也冲陈攻笑,笑了一下又突然笑得很别扭,把头转向窗户去。
陈攻知道他好像哭了。
“我那天突然冲你表白啊……不全是因为被你抓包了房卡的事儿——这事儿我编啥幌子,都比表白来得聪明!”郑一抽鼻子,抹着热血男儿难受的泪:“那天我看见你在偷偷整理你妈妈的户籍注销手续——我知道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我就特别怕你孤独,想安慰你;可我们之间太远了,我够不到你……我想让你知道还有人爱你——哪怕是你的仇人。”
郑一刚刚可能下蛊了——在那簇豆大的火焰里。以至于陈攻觉得吸入肺里的那只烟,此刻都扩散在周身里作祟,连头脑也一并混沌了起来。
解了安全带,陈攻向郑一这侧靠近了些,探手掰着郑一的下巴逼迫他转过头来。
郑一眼泪没擦干净,一面看着陈攻,一面还在抽鼻子。
陈攻吻了郑一的眼睛一下——太好看了,压着眉关流着泪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
陈攻第一次主动给的这一吻让郑一愣了好久。
抿了抿唇边郑一咸咸的眼泪,小腹处恣肆的刺挠感让陈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隔着衣服用手指压了压结痂处;郑一的视线灵敏地捕捉到这个动作:“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攻没说话,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等克制过去这阵痒意,陈攻又把情绪成本转嫁到了郑一头上去——攻势凶猛的一个吻,让郑一招架不及。
沉溺在郑一急促的呼吸声里,陈攻想:不然别追究这件事了,爱他吧。
哪怕终会被他摧垮整个自己,也爱他吧。
等结痂掉了,就爱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亲完小嘴儿,陈攻:“又想抽烟了……”
郑一摸裤兜:“嘿嘿我这儿有根大雪茄。”
陈攻:“哈批,给老子爬!”
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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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老王罕见地出现在了公司。
扬着一脸合不拢嘴的笑走进视觉部,先拍了一遍陈攻的肩膀又拍了一遍郑一的肩膀,喜不自胜:“昨晚三家的钱都到账了——你们大家赶紧给这两个小大哥鼓掌:今年的年终奖都是他俩给你们争取来的!”
视觉部欢呼沸腾。
谁都知道老王高兴——不只是在今年不景气的市场环境下还能接到量级不小的单子;更是因为他的两只“左膀右臂”如今终于握手言和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