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对我一好,我就想着回报。我告诉齐锐改明儿,换我给他做顿饭吃,保准不咸!
我在齐锐家里到处翻看,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我看到了他从小到大的相册,里面有他,有齐锋,有他们的母亲陈婉华,却惟独没有齐则央。
陈婉华长得很美,气质超凡、端庄娴静,在不少照片里,她的胸前都垂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我听人说过基督徒是不可以自杀的,否则就进不了上帝应许他们的神之国度。
到了晚上,齐锐带我上街逛逛。途经一座教堂时,正赶上晚间礼拜散场,许许多多的人从教堂内涌了出来,人流密度急增。转眼工夫,我和齐锐就被冲散了,我正向后张望着找他,一只手忽然就被人握紧,牵住了。
我朝前一看,那个人是齐锐,正逢教堂的钟声徐徐响起,他走在我身前,背影修长而挺拔,他带着我向前走,替我挡掉了迎面而来的人群。那只牵住我的手温暖而有力,我不禁有些感慨,如果早知道会像现在这样爱上齐锐,那在警校撞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不会放开他,我就会牢牢抓住他。
我抬头,望见教堂顶端的巨大十架。
上帝偏偏喜欢和我们开玩笑,非得兜个大圈子才让一切归回正轨。我信仰马列主义,资深党员做了多年,我从来不懂怎样祷告,但当下当刻,我竟忍不住向上帝许了一个愿,我希望齐锐永远别离开我。
无论何时,无论何境。
在孟然许愿的当下,一辆黑色奥迪驶过了繁闹的教堂门前,驾驶座上的俞宁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孟然,他和齐锐走在一起,快乐而雀跃。
俞宁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方向一偏,惊动了副驾上的姚一弦。
那双漂亮而犀利的眼迅速向窗外追去,姚一弦也看到了孟然和齐锐,他唇角一扬,冷冷地问俞宁:“怎么,想他了?”
俞宁哪敢接茬,连忙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变道,没看清标识……”
“瞧见他和谁走在一块儿了吗?”姚一弦逼着俞宁进入话题,“齐锐那根高枝儿,孟然算是攀上了。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他是跟你分干净了以后,才找的下家吧?”
姚一弦的话总是像一把播撒在风中的种子,谁要让它落地生根,就能在心尖上结出怨恨的果实来。
俞宁叹气:“算了,我也不想追究那么多了……”
红灯路口,俞宁开始不厌其烦地告诉姚一弦,他出差期间,生活上需要注意的点点滴滴。姚一弦听得很不耐烦,他掰过俞宁的脸,直接贴上唇去,封住了他的嘴。
俞宁有些措手不及,含糊道:“后面还有车呢……”
红灯转绿,最前方的奥迪却没有动,引得后方车辆连连鸣笛。姚一弦总算松开了俞宁,他的话从不走心,一开口却能柔情十足:“忙完了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第71章 与子同袍 18
黑色奥迪最终停在了市公安局的门口,姚一弦告别了俞宁,从容下车。从大门到行政大楼,再到局长办公室,他一路畅通无阻,所有见到他的警员都恭敬地唤他一声“姚所”。
此刻,姚一弦坐到了齐则央的办公桌对面,微笑着喊了声:“齐叔叔。”
齐则央让秘书给姚一弦泡了壶茶,用的是平价的次等茶叶,他一切从简,看着非常清廉。
姚一弦瞥了那茶一眼,一口没喝,单刀直入:“姚部长托我来问问您,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正式答复了?”
齐则央自顾自品茶,半晌才回:“这次桑区人暴动,部长的动作可是够大的啊。”
“所以,齐局是决定站来姚部长这边了吗?”姚一弦确认道。
齐则央直视而来,深凹的眼眶里透出非比寻常的阅历,他这双眼不仅可以看透旁人,还能隐藏自己,着实深不见底。此刻,他不答反问:“一弦啊,你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劝我跟你父亲合作的吧?”
姚一弦大大方方地端坐在座椅中央,看似谦卑道:“这我可不敢,当年,您和我父亲都是帮着老总坐稳江山的股肱之臣,我年纪小、资历浅,怎么敢左右你们的想法?”
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忽地压低了声音:“我父亲的野心向来要比您大,齐叔叔您不愿趟这浑水也算人之常情。其实,就我看来只要权力够用,确实不必赌上身家性命帮人登顶。”
齐则央眯起眼,细细地打量姚一弦。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猖狂、叛逆、不学无术的高官二代。岂料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却是心机重重、城府极深。齐则央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了,抬手示意姚一弦继续往下说。
“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跳离黄江,掌控公安部,甚至坐镇政法委也是指日可待。可偏偏问题就出在您要是再不表态,老总和姚部长都不会放过您。”
姚一弦的立场并不明朗,他看似代表着姚永昌,却又处处和他父亲作对。
齐则央点了支烟:“具体怎么操作?”
“很简单,阳奉阴违。”姚一弦成竹在胸,侃侃而谈:“姚部长那头,我会把话带到,往后,长江以南就由您牵头,黄江乃至整个长三角的官员都将以姚永昌马首是瞻,权力范围划到他麾下。另一头,您马上把消息放给老总,就说姚永昌逼您造反,引发党内争斗,请老总批示让您将计就计,在联络各处官员的同时,您有大把机会收集姚永昌的罪证。时机一到,老总要动他的时候,用不着那些牵连满门的大罪,光是贪污受贿就够他在牢里安享晚年的了。”
“你确定最后坐稳中南海的人一定就是老总?”
“是谁坐稳,这个我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姚永昌绝不会上位。”姚一弦眼里流露出一种恨极的怨念,“这位姚部长的罪证,我掌握得比谁都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想要让他落马,不借助老总的力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千里迢迢调来黄江,就为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说服齐局您,和我联手,您不必担心成为阶下囚,还可以登顶中国政法界。”
齐则央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从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好奇道:“你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姚一弦向后一仰,双腿交叠,两手摊在座椅两旁,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
“大概您还不知道春节的时候,您的那位大公子在公安部参加完庆典后,是老总派的车,把他接去了中南海。看起来,总书记很是器重齐总队啊,您猜猜,他们见面会聊点什么呢?”
这一回复听似风马牛不相及,却让齐则央刹时变了脸色。
姚一弦接着道:“听说陈老市长这些年来可一直都在牢里喊冤呢,他老人家说女儿绝不可能自杀,她之所以会死,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姚一弦猝然一顿,随后薄唇一张,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他杀!”
深红色长案对面,齐则央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忽地脸色一沉,说不出的阴狠,一开口却很是淡然:“一弦啊,姚部长还真是轻看了你!你根本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论手段、权谋和胆识,比起当年的我和他,你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年轻人说话还是得负责,光靠猜测可不行!我内人15年前就死于割脉自杀,这件事早已定案,遗体也火化了多年,他杀这个说法实在太过荒谬。”
姚一弦并不反驳:“这些年来,为了让那位老丈人彻底闭口,您也费了不少心思吧。不过可惜啊,他虽然在监狱里,却连一点意外也发生不了。您觉得除了齐锋和齐锐,谁还有这个胆、这个能力,在暗地里保护这么一个老家伙?”
“父子反目的原因有很多,您不必过问我和姚永昌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纠葛,但有一点,您要知道,做儿子的确实不能信任。流着你们血的儿子,你们早年没有好好待他们,事到如今,他们很可能反过来要了你们的命!”
齐则央指间的烟已有半截烧成了灰,自行断了。
姚一弦站起身,亲自为他另点了一支:“再告诉齐叔叔一个可靠消息,银行系统的眼线向我汇报,您家那位老二打他15岁起就在汇丰银行长期租用了一个保险柜。要是没记错的话,就是齐夫人过世的那一年吧。您说齐锐这保险柜里放的会是什么呢?啧啧,会不会是和那桩案子相关的证据呢?我为了亲眼看到那位姚部长倒台,可是苦等了十多年呐!就不知您那两个儿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了?”
姚一弦这一席话像一碇巨大的砝码,倾斜了齐则央心里的天秤。他突然意识到当年的一念之仁,竟是养虎为患。他早该猜到那两个流着他血的小子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睿智聪明,还极其隐忍,为等羽翼丰满,十几年来卧薪尝胆,这一切的行事作风都随他。
齐则央掐灭了烟,心中默想:儿子算什么呢?儿子可以有很多,养不熟的白眼狼除掉了,也不可惜。他齐则央从一名普通刑警登上黄江顶峰,靠的从来不是心慈手软。
挡他者,他要杀!
只不过,齐则央也知道他已然错过了最佳时机,齐锋和齐锐都已长大成人。这些年来,这兄弟俩守望相助、暗度陈仓,已经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势力和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