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一言不发,侧身要走,就听何启言又在后说道:“这样回避本心,太不像你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会一直等到你回答为止。”
兴许是感觉到了何启言话里的执著和诚恳,安澜总算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冷静地给出了回复:“你应该知道,我其实算是一个对情感需求很大的人。无论是对你、对齐锋,还是更早的时候对齐锐,我在爱着别人的当下,一直是用我的命去回应我的爱人。既然你非要得到一个答案,那我也不想跟你说一些漫无边际的空话,或者简单粗暴地告诉你,我这辈子除了齐锋以外,再也不会对另外一个人动心。
“因为我知道人其实很善变,特别是像我这样一直渴望感情的人。如果你不断对为我付出,不断牺牲你自己,陪着我、守着我,不出几年,想必我就会心软,就会慢慢放下我现在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再一次跟你在一起,而这就是最现实的人性。
“可恰恰因为我提前知道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想从根基上杜绝这种可能。因为我要坚持当下的选择,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想面对那个未来还可能和你在一起的自己。所以,请你退出我的生活,我必须要去找齐锋,如果我真的找不到他,我也甘愿和有他的记忆在一起,请你不要在试图改变我的决定。”
安澜这一席话说得直白而真挚,他预见了未来将同何启言旧情重燃,故而果断地选择了及时掐断火苗。他不愿让何启言承受更多的不公,更不愿背叛烙在灵魂深处的齐锋。他实为一个凡人,却反复被考验着神性,经历了一次次生死离别,最终发现一切皆空。
安澜说完又要离开之时,身后的何启言也站了起来,又问了他一遍:“安澜,你真的决定了么?你确定你所选择的人就是齐锋,对么?”
“没错,我已经决定了。”安澜头也不回地答道。
“好……”何启言语气里带着一缕欣慰的笑意,“那我就让他来找你吧。”
前方的安澜站在原地没有动,深褐色的眼眸在眼眶来回移动,飞快思忖着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难道说……齐锋真的回来了?
忽然之间,安澜听到了一种半带调侃、半带宏溺的语气,配以何启言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说的是:“澜澜,我听说高架收网之后,你用枪抵着自己的下巴。自杀这种傻事可不是你这种天才该做的,就算天塌下来,哥哥还在呢。”
一语掷地,宛若惊雷。
安澜立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种口吻、那种用词、那种感觉……恰恰就是他思念至及的齐锋。安澜赶紧转过身去,看到的分明还是何启言,他双腿交叠着倚坐在雕花铁桌边,举止神态自如放松,脸上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仿佛在瞬间换了一个灵魂。
“你……到底是谁?”安澜的心脏立时加速了跳动。
“这个事吧,说来话长,你得慢慢习惯。”眼前那个人耸了耸肩膀,给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我现在是齐锋。”
“不可能!”安澜心头生起了一股被愚弄之感,“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算哪门子的科幻剧情?你不就是何启言么,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欺骗我!”
宽敞的江景露台上拂过了一阵温柔和煦的微风,正介于疑惑和恼怒之间的安澜就见“何启言”嘴角一扬,接着三两步上前,一下子把自己揽到怀里,以迅雷之势压上唇来,攫取了他的呼吸,扰乱了他的心跳,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使得安澜连眼睛都不曾闭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愈发体会到了齐锋的触感,当即耳垂一热,只听那个熟悉的语气在旁说道:“你不是说过,就喜欢给我当零的吗?”
一句俏皮的情话令安澜原本冰封的心脏一再加快跳动,他难以置信,满头问号,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何启言”,就见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我好想你,老狐狸。”
从录音笔中被播放出的是安澜梦呓的声音。
“这可是咱们定情的时候,你对我的表白。当时,我还一连放了好几遍,你现在该不会不承认了吧?”“何启言”笑得狡黠,眼看安澜仍处于懵圈状态,顺势又搂住了他的腰,“还不相信呢?要不,咱们先回到顶层套房,我再给你找找感觉?小何他哪儿知道这么多私秘的细节啊!”
此时此刻,安澜只觉得整个人生的画风都被带跑了……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何启言的形象,言谈举止却处处流露着齐锋的韵味,最怪的是他还能脱口说出一句句齐锋和自己在一起时的亲昵对话……
“你……你真的是?”安澜一时语塞,“齐锋”的名字到了唇边,还是没能轻易唤出。”
自称齐锋的男人照着他的半边脸颊又偷了一记香,温柔说道:“傻瓜,我父你母。安琪是我女儿,你是我媳妇儿,那我当然是你老公啊!”
霎时间,安澜的眼眶内浮上一层水雾,却还是不停地摇头。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还不敢相信呢,宝贝儿。”“何启言”无奈一叹,“行吧,那我再给你好好回忆回忆。你小时候就喜欢跟我作对,从来不让我安生过好,我上大学那会儿,你一共黄掉了我两任女友。咱俩第一次接吻,实际上还是你是强吻的我。那天,小锐收到了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仨一起下馆子庆祝,你喝高了,就把我当成他,吻上了发现不对,劈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刮子,冤不冤啊我?”
第324章 谁主沉浮 155
一行眼泪情不自禁地从安澜的眼眶里顺势滑落,居然一下子连话也说上来。
“哭什么呀?”眼前的“何启言”用拇指轻轻抹去安澜的眼泪,温柔说道,“都是哥哥的错,我这一生负了很多人,但最亏欠的就是你……”
“别说了!”安澜突然高声喝止,向后退了一步,“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什么双重人格,也不相信一体双魄,你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挽留我!”
“小何他那么忠厚、老实,能演出我这种略带人渣的范儿么?”“何启言”淡定如常,自嘲地笑了笑,“他都跟我都提前商量好了,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接受了我已经去世的现实,愿意和他在一起,那属于我这块的大脑组织就进入休眠,再也不出来干扰你们。可就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听下来似乎你现在确定爱的是我,但再过几年,指不定也能接受他,毕竟人总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嘿,别说!你这说法够真实,不做作,我跟小何都特别欣赏,但既然我跟他现在都合体了,要不就劳烦你受累,把他和我都收了吧?”
当下这魔幻剧情如脱绳野狗一般疯狂乱窜,令当事人安澜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疯了。
“够了,我让你别说了!”安澜逃也似的快步向室内走去,忽然又转过身来警告背后那个人,“你不许跟过来!”
视线前方,那人很齐锋式地一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勉强,让安澜想走就走,愿意给他充分的考虑时间。
安澜如同逃离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整个大脑混沌一片,几乎无法思考。他想给孟然或者聂冰去一通电话,却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完整地描述出这桩离奇至极的怪事,担心别人问他接下去要怎么选择……
还能怎么选择?
这他妈还有选择么?
向来对安澜不公的命运这一回仿佛打算来个一次性补偿,居然天降了一份齐人之福,解决了选择困难的后顾之忧,让他一并可以双双拥有。
心里正乱作一团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人是聂冰,他给安澜发来了一封电子文档,里面详细记录了一场特殊的尖端手术——在何启言的颅内添加植入齐锋的大脑组织。
报告涵盖了术前情况分析、术中数据统计、术后排异现象、心理融合及行为协调的相关测评,每一项的落款签名均由院士级的国手人物执笔写就。
聂冰在电话另一头补充道:“这份报告会在五分钟内自动销毁,你只需知道事情的经过即可。齐锋是共和国顶尖的公安卫士,也是老总最为器重的人才之一。在长达十多年的安内行动里,他肩负着巨大的内外压力,早年统筹、管理着南区安内组,先后培养出了你、齐锐、孟然、何启言等杰出的精英主力军。
“无论是从格局、能力、品格以及个性上,老总都非常认可齐锋,他舍不得手下的这名爱将就此牺牲,几乎是倾尽了我国乃至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科研技术,用植脑这个方法延续了齐锋的生命,并再次向他寄予厚望,要他继续为人民、为监察委、为共和国的公平、正义发光发热。
“既然你是齐锋的爱人,就有权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因植脑手术现有违医学伦理,尚不具备公布公开的条件,除了组内的核心战友,你必须对外严加保密。”
从最先前的无比震惊到猜想被一点点儿被印证,安澜长吸了一口气,手支着前额问:“为什么选择的是何启言?这样一来,他跟齐锋不是共享一具身体了吗?他的自我意识会不会就此被齐锋稀释,从而渐渐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