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住她的双手慢慢松开了,孟然直起身,淡淡一笑:“但愿吧,希望还有那样的机会。”
第235章 谁主沉浮 66
临近黄昏,夕阳如血。
齐锋在隐藏频道内收到了一条来自齐锐的留言——猎物上钩,珍重勿念。
正是短短八字却让齐锋握着手机,长时间站立在原地。厨房内传来菜肴翻炒的声响,自从安澜迷上烹饪之后,时不时下厨练手,此刻他推门而入,兴致勃勃地叫唤齐锋:“老狐狸,你快出来尝尝我做的糖醋鲫鱼。”
令安澜意想不到的是,在窗外一片烧红的夕阳映衬下,齐锋伟岸的背影正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心底最深沉的痛楚。安澜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细不可闻的低咽,那是齐锋在哭。
“老狐狸?”安澜难以置信地又唤一声。
印象中,齐锋落泪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他就如谪仙一般,经受了千锤百炼,自如收放贪嗔痴恋。在行动中,他就是一部精度极高的国家机器,冰冷无情、周而复始。安澜无法想象,是什么样可怕或可悲的事能让这样一个齐锋暗自垂泪。
齐锋低咳一声,嗓音沙哑:“你接着去做饭,我晚一些再来尝。”
他话音一落,忽听身后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紧跟着,一个温暖的拥抱便自后而来,是安澜缓缓抱住了他,在他耳畔幽幽说道:“没事,我在。”
刹那之间,两行珍贵的热泪从齐锋眼眶中一滑而过,无声且节制。他在爱人怀抱中静默许久,终于重新开口:“往后的日子,小锐来不了咱们家了。”
安澜瞬间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不禁双手一颤,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凌晨两点,夜黑如墨。
孟然接到了一通由安澜打来的电话,对方郑重地对他说道:“无论你和齐锐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恩怨,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我有必要通知你,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接下去你要如何打算,全由你自己决定。”安澜一言蔽之,言毕挂机。
孟然看着恢复到初始界面的手机,下意识地去摸脖子上的那枚戒指吊坠,却赫然想起那样定情之物早已被他当众送还,物归原主,再不相欠。
孟然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最深处取出一只皮质笔盒。他顺手打开,里头摆放着一支精致的派克钢笔,正是他和齐锐初次邂逅时的重要道具。
陡然间,一种莫大的不安袭上孟然的心头,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直截了当问:“告诉我,齐锐是不是去执行‘死间计划’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被问得一怔,整整隔了几秒才出声回答:“抱歉,无可奉告。”
“何启言。”孟然平静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如果你不向我如实汇报,我将把你行动轨迹全盘透露给安澜,再由他自行判断,你和齐锋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又把他置于什么样的位置。”
“你这是假公济私!”电话里的何启言顿时火气,“安澜他早就退出了南区安内组,为什么你还要把他牵扯进来?”
“因为我完全看得透你和齐锋的伎俩。”
“那是你想象出来的伎俩,我和齐锋并没有利用过安澜!”
当下的孟然无谓他人的情感纠葛,继续逼迫何启言:“我身为国家监察委员会委员,有权、有立场、有理由知悉南区的行动计划。如果你拒不配合,我将行使管辖权力,向指定人员曝光你仍然幸存的事实。”
何启言自知孟然说到即可做到,万般无奈,只能作出让步:“南区的行动向来以单线作战为主,其实我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你只要回答我,齐锐去执行‘死间计划’,是还不是?”
“是。”
“一旦投身于这个计划,他的存活机率还剩多少?”
“零。”
那沉重的一字过后,孟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死死地握着那支冰冷的派克笔,直到何启言连声叫他,方才回过神来,沉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第236章 谁主沉浮 67
黄江市郊的炼钢老厂历史悠久,始建于解放前,历经几番时代变革,现已将主体炼钢产业迁移到了邻近省市。老厂区内工人大批调动,锅炉数量锐减,产值早已不比当年。炼钢厂的董事长姓余,早年出身于公安系统,一直追随在姚永昌麾下,后经几度调任,升到了这个国企一把手的宝座。
姚一弦约齐锐见面的地点正是炼钢老厂,门口的保安早已换作了姚氏一党的爪牙,齐锐历经一阵严密的扫描、搜身后,终于被带进了厂区。在一间空旷、破败的旧厂房内,他见到了安内组的核心目标——姚永昌。
见了父亲的姚一弦依旧态度恭敬,语气好似汇报:“姚部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在一排警卫员的保卫下,姚永昌端坐在一把和环境格格不入的皮椅上,阴鸷的视线朝齐锐移了过来:“齐则央的二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面谈,含有公式的那块芯片,我早就交给了姚一弦。”齐锐直言道。
“你们年轻人做事总是太操之过急。”姚永昌显然无意上来就提芯片,自顾自幽幽说道,“早些年,我一直以为南区的最大助力是昔日的警神安澜,为此,我还向齐则央讨要过这个人。后来才发现,安澜不过你哥哥齐锋的一步好棋,果不其然,没出几年,这步又凶又狠的好棋人选又成了现今的孟然。
“让我又错以为,齐锋才是整个南区的核心,可现在看来,我一直都忽视了一个人,你才是南区背后的那个隐形智囊啊!你有不输齐锋头脑,但区别于他强势刚愎,你宅心仁厚、低调沉稳,不显山不露水,却真正看透了棋盘上的所有布局。不简单啊,齐锐!”
面对姚永昌的这番言辞,齐锐一笑置之:“你见过一个核心智囊出来跟敌方首脑谈判的么?”
姚永昌身子略有前倾,语带戏谑:“你说你给一弦的就是真正的核公式,怕是算准了我们经费有限,只够在境外实验一次。你突然调转头来说要帮我,目的是什么?以正常的逻辑,你不就该把我们这一干人彻底正法,以示公义么?”
斑驳的阳光自破碎的玻璃窗上洒落而下,齐锐的眼睛透着淡淡的光华,面色渐渐凝重:“这二十多年来,我所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的母亲、我的爱人都先后离我而去。事到如今,你要和老总怎样缠斗;你得到了那份公式,能不能重新制造出威慑当局的核武器;安内组又能否将你成功抓捕,送上法庭,并判以极刑……这所有的所有,我都不在乎了。”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姚永昌问。
“无论你成或败,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交出芯片的份上,帮我指证齐则央,像他那样的人不该就此逍遥法外。”
姚永昌听了哈哈大笑,扭头讽刺起姚一弦:“和你一样啊,也是一个跟自家老子不共戴天的!”
姚一弦也笑了:“一旦姚部长成功了,那必是已经变了天。倘若他失败,也逃不了以死收场,可无论成败都不影响你灭掉齐则央的诉求。齐锐,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巧妙。”
姚永昌接着道:“看来,北京的那位为了拉拢你父亲,还一笔勾销了他过往的人命官司,赐了他一道免死金牌。”
“齐则央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不该免死。”齐锐握拳。
“你父亲是一株聪明的墙头草,有他这样的基因在,你说的话,我还是很难全信啊!”姚永昌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齐锐不愿拖延时间,果断说道:“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恕我不再奉陪。”他说罢要走,却被几名警卫员拦住了去路。
“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啊。”皮椅上的姚永昌一扬下巴,立即又走出两个人,关上了厂房密闭的铁门。
齐锐明显觉察到了威胁正在逼近,冷声问姚一弦:“我已经把芯片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姚一弦摇了摇食指:“抱歉,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没经过验证的芯片不能算作已经到手,姚部长并不能确定你给我的就是真正的核公式。相比之下,扣下你就不一样了,充其量不就是一桩失踪案么?安内组的那帮人不该蠢到因为你的失踪就自乱阵脚,打乱这经营了这十多年的行动计划。反正真正的公式只有你知道藏在哪里,什么时候,你的话能让我和姚部长相信了,什么时候你再走吧!”
齐锐直直地看着姚一弦,眼中并无恐惧和退意:“我早该知道你向来言而无信。”
鬼魅般的笑容浮上了姚一弦撕裂的嘴角,他冷笑一声:“可惜啊,晚了。”
话音一落,齐锐的后脑便遭受了重重一击。不待他有所反应,紧随而来的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数十下不留后手的重击,如雨点般猛砸而来。
受了重创的齐锐死死地盯着姚一弦,他渐渐站不住了,如巨厦倾塌般轰然倒下。可那些夺命的重击仍持续而来,手起棒落间,一行带着体温的鲜血顺势泼到了姚一弦那半张可怕的残脸上。
第237章 谁主沉浮 68
夜色如墨,市技侦总队监的控室内仅剩下杜刚一人。他受命于孟然命,秘密追踪着齐锐的所有行动。此刻,监听耳机内突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殴打声,一下比一下比沉,一下比一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