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言这小子……藏的够深啊。”孙法医低叹。
这一至关重要的物件是何启言以性命为代价,方才艰难传出的。孟然看着物证袋内的芯片,又让吴瑕紧急联系了技术警员,让对方第一时间赶来殡仪馆现场读取。
当确认芯片里的内容确实属于核能方向时,孟然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他亲自把何启言的断臂妥善地放回了冷藏柜,深深一躬,久久站立。
几人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天色已亮。
一辆辉腾停在了正门一侧,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齐锐的车,他心中警觉,挥手打发吴瑕等人先行离开,径自走到齐锐车边,等车窗降下来问:“你在跟踪我?”
“我知道只有你能说服安澜。”齐锐也不作回避,下车站到孟然面前:“我来,是要赶在你上交公式之前提醒你一句话。”
“什么话?”
“别给齐锋。”
孟然一愣,万没想到齐锐竟也能持一样的意见。
“对方要的并不只是何启言的命,这么简单。”齐锐继而给出了理由,“很早以前,我就提醒过齐锋,姚一弦最擅长诛心,他让姚永昌派人杀了何启言,背后深义就是要借安澜的崩溃从而瓦解齐锋的领导力。安澜的心理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经受不了这样的大刺激,一旦他垮了,南区失去一员干将不说,作为领导者的齐锋势必也会方寸大乱。因为安澜是他的七寸,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的软肋。”
“所以你觉得我该拿着公式去到北京,以此作为投名状?”孟然试探着问,“如果南区真的改换了组长,你不担心我跟齐锋之间会起冲突么?”
“我只信赖可靠的领导者,现在的你有这个实力平衡好一切。”齐锐回道。
孟然摸出手机,给吴瑕去了一条语音,要他预订最快飞往北京的航班。
“公式记得拷贝一份,秘密收藏,有备无患。”齐锐此行的目的达到,又冲孟然招手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靠过来点儿。”
“有话直说。”
孟然不上当,他虽有防御,却没料到齐锐竟会直接捱上来,朝着他的脸颊就是一口亲。
“你……”孟然一时词穷,“你是不是疯了啊?三天两头这么搞我!”
“乖。北京冷,多穿点。”齐锐脱下风衣罩在孟然身上,不等他推拒,直接坐进车里,迅速发动,绝尘而去。
孟然站在原地,不知该气还是该乐,只觉那件带着齐锐体温的风衣一下子温暖了自己的整个身心。
在中南海的庭院内,孟然等到了去而复返的聂冰。
聂冰告知称对于这次寻得公式一事,老总给予了高度肯定,同时赋予了孟然越级汇报的权力,同意他把南区的最新情况直接上报给北京。此举无疑是在安内组中把孟然提拔到了和聂冰、齐锋同一高度的位置。
孟然不卑不亢,安静聆听着聂冰所传达的精神。
此刻,聂冰正对他说道:“找到公式就等同于避免了一场巨大的伤亡浩劫。孟局,老总很满意你这次的表现,他说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但凡合法合规,他就一定替你达成。”
蓦然间,一枝来自金塔顶端的橄榄枝伸到了孟然面前,份量之重,几乎涵盖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功名利禄。只他要许出一个愿,那浮于云层顶端的权力巨手便会帮他达成。
眼见孟然久久不答,聂冰开了句玩笑:“使命未达,隐居山野之类的可不行。”
这一刻,孟然的脑海中本能地跃上了一个人,被他嘴唇吻过的触感,被他体温包围过的温暖仿佛一一重现。原来在汹涌洪流中奋战了那么久,心底的终极愿望还是这般渺小,小到那样平常且不起眼,只是想待一切平静之后,和齐锐好好地在一起,仅此而已……
到了真正张嘴时,孟然却改了口,他问聂冰:“这个要求,可不可以保留到以后再提?”
聂冰笑笑,给了他肯定的回复:“当然,聪明人都该懂得利用时机。”
市儿童医院的ICU病房外,杜刚和妻子张薇正隔着玻璃窗观望躺在里头的女儿,看着她小小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导管,腊黄消瘦的脸上毫无血色,夫妇二人不禁一阵心疼酸楚。
来自器官协调中心的一通电话激活了这对历尽苦难的夫妇,杜刚握着手机连连说好,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协调的医生说刚收治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车祸,人救不回来,跟我们女儿配的上。他们现在正在做那孩子父母的思想工作,有希望拿到肾源!”杜刚挂了电话,对张薇说道。
漫长而焦急的等待过后,终于有一名医护人员来到了走廊上。杜刚夫妇连忙迎去追问情况,不料来者竟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死者家属没有同意器官捐献。
巨大的希望过后,接踵而至的是巨大的失望。
先崩溃的人是张薇,在这短短两年里,昔日的南西警花已操劳出了一张憔悴的脸。她拉住医师的衣袖,呜呜地哭了起来:“求求你……求你让我去见一见那孩子家人吧!我就是跪下来求,也要求他们给我女儿一条活路……”
负责脏器协调的医师劝慰说器官捐献一直实施双盲制,捐赠者与受赠者彼此不可互知身份信息。发生车祸的孩子去的突然,父母也是哭的几度昏厥,协调组做了许久的工作,对方仍无法接受要切割下自己孩子的器官,换进另一个孩子的躯体。
那医师方才说完,就听“扑通”一声,竟是张薇支持不住,已经跌坐在地,嘴里还反复说着她一定要去试试,她这个做母亲的必须将心比心地去哀求对方。
杜刚的眼眶也红了,他和妻子均做了配型,却不幸无一能和女儿对的上,只能被动地等待外部肾源。妻子还在坐地哭求,医师招架不住,只得劝说还会继续为他们寻找,勉强抽出被拽住的胳膊,这才匆匆离去。
空旷的走廊里,一时又只剩下了一对心碎的父母。杜刚跟下身,抱住了仍在颤抖的妻子。张薇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你去!去求孟哥!他现在当了市局的副局长,他一定会有办法!”
杜刚显得十分为难:“孟哥已经有很多事要心烦了,我们不能一直给他添麻烦。”
正当夫妻二人相视垂泪之时,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走到两人身旁。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赫然响了起来:“小杜,别来无恙啊。”
杜刚和张薇皆是一惊,抬头就见姚一弦已出现在了眼前,面带几分微笑说:“瞧我这记性,该改口叫你杜总了。跟着孟然,果然升得够快啊!”
杜刚拉着妻子站了起来,警慎地打量着姚一弦,只见他看向病房里昏睡的女儿,啧啧叹道:“这么小就病得这么严重,真是可怜呐。万一等不来肾源,这孩子还能撑的了多久呢?”
“你走吧,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杜刚下了逐客令。
姚一弦侧过头,面上神色怡然:“你就不问问警花的意见么?她知道你明明有机会,却不给孩子做肾脏移植么?”
这话让张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疑惑地看看杜刚,见丈夫默不作声,转问姚一弦:“是……是有肾源么?”
姚一弦不禁笑出了声:“肾源算什么?只要小杜肯配合,心肝脾肺肾哪儿坏了,我都能给你们按上。”
“走,回家!”
杜刚拉了张薇要走,妻子却已快步跑去了姚一弦跟前,激动问道:“姚局!你说的是真的么,要配合什么?只要你能救我们女儿,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回来!”杜刚大喝一声,一把将妻子拽了过来:“糊涂!你怎么能跟他做交易?你知道他要开什么条件么?”
张薇一怔,又听姚一弦插话说:“我从不强人所难,你们女儿能不能续命就全看你们自己了。”
眼见姚一弦说完要走,张薇赶忙甩开了杜刚的手,又去拉住姚一弦:“你告诉我要他怎么配合?无论是什么事,我都让他配合你!”
话音一落,她又被猛地拽了回去。这时的杜刚已高举起一只手,竟是想扇又扇不下来,最终他五指成拳,一击打在墙上,冲妻子道:“他要我做他的内应,这是在要孟哥的命啊!”
张薇一下愣在了原地,眼里又慢慢渗上了眼泪,一种再度失去希望的眼泪。
“好好考虑下吧,想救女儿了,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姚一弦最后抛下了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第181章 谁主沉浮 15
孟然返回黄江之后感染了一场重感冒,连续输了几天液,体温总算有所下降。回市局的第一天,临近下班,齐锐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的孟然一愣:“你怎么跑来了,不怕齐则央的人看到么?”
齐锐冲他笑笑:“吴瑕载我进的市局,从货梯上来的,他关闭了延路的监控。”
“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自说自话了。”孟然批着吴瑕又问齐锐,“找我什么事?”
“接你下班,一起吃个饭。”
“没空。”
“那我坐在这里,等到你有空为止。”
面对齐锐的百折不挠,孟然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把他晾在一边,自顾自继续埋头办公。齐锐倒也不骚扰他,真如说的那样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