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小处长,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等等!摘出去?”聪明的方知意,马上就发现了违和感出现在什么地方,他沉声问,“我从未跟你说起过这些,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他本以为,朱露至少会装模做样的否认一下,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我怕你出事。”
“去你妈的怕我出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相信我!”方知意直接把那杯未喝完的酒,倒在了吧台上,并把酒杯摔碎了。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面具后面的眼睛,恶狠狠地直瞪着朱露。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夜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朱露有些尴尬,忙安抚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弟弟他喝醉了。”
说完,他还给方知意使了一个眼色。好在方知意在发完这通莫名其妙的火之后,也很会冷静了下来。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坐了下来,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其他人一看,没有热闹可瞧了,也就纷纷转过头去,继续他们的夜生活。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
“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着你发火的。”
“我知道。但是,小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情绪,你的心情,从很早开始,其实已经在受一个人的左右了。那个人就是宋至诚。你爱上他了。”朱露笃定道。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方知意这回没有急着反对,而是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也不动一下,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他也发现了吗?朱露心想。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他还要继续吗?
事实证明,方知意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他犹豫了很久之后,竟对朱露说,“你说得对,我应该是……对他有了感情。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实施我的计划。”
“你……那你将他置于何地?”朱露憋了半天,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方知意透过他的眼神,看出来满满的不赞同。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他想。
我在我父母的面前立了誓的啊……如果不完成,大概会遭受天打雷劈的吧?
此时已经魔怔了的方知意,根本没有想到,一生清廉且善良的方言止,所求不过是这些孩子平安无忧,远离病痛。如果他知道方知意因为而的死,而变成了这副模样。恐怕,就算到了地里,都会不得安生。
方知意能接受的最好结局,大概就是,等宋至诚从监狱里出来后,带着他远走高飞,然后用余生去补偿他。
此时的他,以为余生有很长,却不知,人的一生啊,其实说没就没了。等他终于追悔莫及的时候,那个需要他补偿的人,已经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方知意心想,虽然宋至诚知道了大部分真相,可他还不知道那最后一步,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现在回去哄一哄,他还是会无条件选择相信自己。
毕竟这个人,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总爱把人往好的方向想,却最终都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摔了跟头。
第146章 忏悔(3064)
宋至诚一个人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肚子里的难受,把他弄醒。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孩子一定饿坏了。
对了……孩子……
一想到他的孩子,宋至诚觉得自己就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当他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到有这么一个小生命,在他肚子里陪着自己,他就得为了他活下去,哪怕这很痛苦。
原本,他还有方知意,可是这个人……宋至诚能够感觉到方知意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否则又怎么会对十几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么久?
但是有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方知意最开始欺骗自己是事实,他跟……自己虚情假意,也是事实。
只是宋至诚还在潜意识的认为,他是有苦衷的,他不相信,过去的那些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只是越来越多的证据,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他的整片胸膛,现在正在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无奈,他只好一只手抓着胸前的领子,然后使劲伸长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是根本收效甚微。
窒息使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开始出现了白色的斑点,这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应该就能晕过去。
仿佛间,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方知意,正在方叔叔的带领下,满屋子乱跑,做着游戏。
那时候的方知意多开朗啊,别人随便逗几句,他都能自己“咯咯咯”地直笑,跟现在的阴沉,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至诚发现,现在的方知意在他心里的分量,早已经超过了小时候的那个方迎。至少他看着他本人的时候,不会再在心里念着方迎,也不会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认错人了。
但就在他以为生活会这样持续而平静的过下去的时候,总会有当头一棒把他敲醒。这句话,他在心里曾经默念了好几次,但却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的感悟这么深。
如果不是孩子一时的陪伴,恐怕这个打击就能马上击垮他,因为长期的断药,真的让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
方知意每次看到他在厕所里或床边吐得撕心裂肺,总以为他是简单的孕吐。但只有宋至诚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性呕吐,包括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这些都是由于他的抑郁症而引起的,反应到生理上的症状。
一定到了晚期了,他想。
再这样子下去,自己一定会死的。
真的。
抱着这样悲观的想法,宋至诚再一次晕倒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所顾之处,都是刺眼的白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大脑也不受控制地晕眩了起来。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手却不自在地动了动,可是却好像被什么人抓住了一样,莫名有一种阻力。
他只好又睁开眼睛,想一看究竟,结果就猝不及防对上了方知意憔悴且充满愧疚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他听到自己虚弱地问。
“对不起……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吗?”方知意的声音很沙哑,一听就是很久没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也是真诚得恰到好处。
可是此时的宋至诚,却是有些迷惑了。这样的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是值得他骗的?
“……多久。”他最终还是选择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四天了。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医生说你要是再不醒来,就该活活烧死了。”方知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认识装的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伸手一下一下的梳着宋至诚柔软的头发,仿佛他们还是一对亲密的恋人。
但宋至诚却觉得很悲哀,他哑声问,“你不是走了吗?”
“可我舍不得你。”
“……”
“阿诚,我真的……舍不得你。”说完这句话后,方知意毫无预兆地掉下了眼泪。眼睛是他的利器,眼泪同时也是他的利器。方知意最擅长的就是调动身体上的所有,去迷惑别人,获取别人的怜惜。在这一点上,他一直做得很成功。换句话说,就是伪装得浑然天成。
“……”宋至诚差点鬼迷心窍地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去摸他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及时制止了下来。
“你……还愿意相信我吗?阿诚。也许我最开始是抱着利用你的想法,可是后来,我却逐渐陷入了你的温柔当中。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知不知道,这一次,你又把我吓坏了?在这四天里,我曾无数次地感到后怕,如果那天我再晚一些回来,看到的是不是就是你的……我……我方知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过。可是那天,当我进到卧室,摸到浑身冰凉着你的时候,我却……我却……”方知意终于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忍不住,趴在病床上痛哭了起来。就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一样,他哭得毫无形象,甚至十分大声,和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病床上的宋至诚,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知道微睁着眼睛,紧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知意的心,不可抑制地慌了起来。他心想,宋至诚没相信?不能吧,如果换到以前,他看到这样的他,早就应该心疼得不得了了。可是现在,他竟然对自己的哭泣无动于衷。
这让方知意不得不现在就开始思索,如果宋至诚不相信的下一步的步骤。
幸好,宋至诚并没有让他等多久,甚至,他的这个反应,还让他欣喜若狂。
宋至诚问,“什么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虽然重点抓住了,但是说明什么?说明宋至诚果然是在乎自己的,要不然他不会不关心自己受到欺骗,而反而先来过问自己“无意”中透露出的凶险万分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