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日子真的过的很快,转眼宋至诚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离他最开始的预产期,还不到三周的时间。
但是宋至诚却没有过多紧张的情绪,一是因为他是男子,再怎么样,也该比女子要勇敢一点。二是之前的几次产检都没有检测出问题,这让宋至诚还以为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非常健康的宝宝。
可实际上,那些不好的消息,都被方知意瞒下来了。因为每次都是方知意去沟通,关于孩子的问题也都是他告诉给宋至诚的,所以宋至诚听到的一直都是方知意想要让他知道的。
而他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当然不会知道。
所以,大概只有方知意知道,这个孩子出生后,将会面临着什么。可是他根本不打算告诉宋至诚。
让宋至诚多快乐一段时间吧,他想。
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比较幸福,以前宋至诚还被他瞒在鼓里的时候,他每天在自己面前情绪都很好,经常会对他笑,还会对他说一些对未来的憧憬。虽然他说的那些,方知意自己常常嗤之以鼻。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很喜欢他说这些话。因为这让他感觉到,他是真真切切的活在一个还有温度的人间,而不是地狱。
但是现在,宋至诚有时候上一秒正跟自己说话,下一秒就能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被自己拍醒的时候,他的精神也很是恍惚,脸上的表情还残存着一丝忧愁。
比如现在。
“你说什么?”
“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吗?”
“……抱歉,我刚才可能走神了。你再说一遍吧。”宋至诚笑了笑,感觉有些疲惫,这让方知意有点担心。
“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月份大了,最近走着走着,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摔了。风也有点大,要不……我们回去吧。”
“……”宋至诚好像一直以来,都任别人索求,很少主动提要求,所以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把方知意给吓到了。
他可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舒服了怎么不早说。走 我们回去。”他说完就抬手拢了拢宋至诚的衣领,以确保晚风不吹进领子。
“也没有不舒服,就是单纯不想走了而已。”
“……”方知意更愣了,像这样撒娇的语气,让宋至诚来说,更是破天荒头一回。
不得不说,方知意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高兴的。
他伸手揽住宋至诚的腰身,“走,宝贝,我们回去吧。说起来,你这个腰,可是明显粗了一圈。我要是没搂着,还真感觉不出来。看来我儿子很健康啊。”
方知意说完这句违心的话之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宋至诚,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当他真的看到宋至诚露出类似于高兴的表情的时候,又觉得很有罪恶感,简直想亲自上手撕烂这样虚伪的自己。
他现在开始有点不能想象,当宋至诚面对那个场景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是就是……没有表情?
最可怕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他又想起了这句话。
因为太伤心,所以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换句话来讲,就是麻木了。
他开始不能接受那样的宋至诚,虽然目前只是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
告诉他吧,他心中的小人,疯狂的呐喊着。
可事实上,直到他扶着他进了家门,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或者说,是根本不敢开口。
“睡吧,明天还要开庭。”
“嗯。”
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到了这种模式,彼此都疯狂地想要对对方说什么,可是话出口的时候,却只是生硬的一句,“早点睡”,“嗯”。就好像没能度过七年之痒的夫妻,彼此没话找话说。
要改变这种现状,宋至诚忧愁地想。也许是“孩子即将出生”这件大事确实带给他挺多影响的,他最近晚上不仅做噩梦,而且白天的时候右眼皮还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所以他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为了不让方知意跟着自己担心,他选择把一切都憋在自己心上,这无形中更加加重的他的病情。
不知不觉,他已经断药五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除了不时的呕吐和抽筋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表现。宋至诚一度以为没什么事,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晚上,自己自认为已经抛弃的思想,再度缠上了自己。
他疯狂地想伤害自己,疯狂地想冲到厨房拿一把菜刀,扎进自己的肚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是很爱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会想要伤害他?
莫非,其实自己潜意识里,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侧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在他的身边,睡的是方知意。
宋至诚必须要保证自己不会吵醒他。否则,一旦方知意醒来,他最大的秘密,就彻底瞒不住了。
此时的宋至诚,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有时候并没有特意隐瞒,但方知意这个枕边人,却始终没有发现。
当然,在日后他肯定就会明白,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发现不了”,有的,只不过是你不够在乎而已。
那天晚上,宋至诚独自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压下要自残的念头,感觉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像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的一样。
直到天边开始泛起白色的时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听到了方知意偷偷摸摸起床的声音。
这么早?
他想问一句,可是他的精力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第151章 见一个人(3064)
方知意这么早起,是因为他想偷偷摸摸去见一个人。
这一个月以来,他和宋时两个人谁也不敢有动作。因为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谁都拥有谁必死的把柄,一旦有一个人先动了,那么另一个人就会破罐破摔,把他掌握的东西全都竹筒倒豆般地跟清政司和执行司交代个明白。都想着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这样了,能两个人一起下地狱,也挺好的。
到时候,谁也落不着个好,那世界就真的丰富多彩了。
所以方知意这段时间一直在暗搓搓寻找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宋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但能把他自己摘出去的契机。
所以他来见了这么一个人。
药品黑市明面上的老板,花鹊,大家都叫他花老板。
这个花老板竟然是个人妖。怎么说呢,他有点奇怪,长得不像是男的,也不像是女的。因为他是四十几岁的时候才想着去打针变性,结果他原本已经成形的男性特征早就收不回去,只能在男性特征之上,再给他变出一套女性特征。
这也就导致了他明明长着一套络腮胡子,举手投足却女里女气的怪样子。
而且这个花老板似乎也吃过“痕夕”,并且如愿怀孕了,此时跟宋至诚一样,快生了。
还真有人要他?
方知意看着眼前喝着东西都不忘翘的兰花指的“男人”,忍着恶心想。如果都是接下来那件很重要的事,他现在真想一走了之。
“花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接这个活?”
“这不是钱的问题。”
“你让我亲自去举报一州之长,又不给我承诺。我怎么知道不是举报着举报着,就把我自己给弄进去了?我花鹊,可从来不做一看就是这么傻的事。除非你告诉我,这么做,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别说钱的事,我花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行。”方知意趁他低头搅拌杯子里东西的时候,双目阴沉地看着他,“你开条件吧。”
“我要药采处处长这个位置。”
“你说什么?!”方知意差点掀桌子。
“大律师,你大概想象不到,这个位置,对于我们这些处于黑暗中的人来说,诱惑有多么大。既然不能把他变成我们的人,那这个位置,我就收了。”
“除了这个位置,一切都好说。”
“为什么?”花鹊其实很不理解这位大律师的行事准则。说他心狠手辣吧,但有时候又觉得挺优柔寡断的。
“没有为什么。花老板,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惦记的,知道吗?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别的条件。莫非,你就这么笃定,我手上没有你的把柄?你别忘了,我的外号。”
“……”当然忘不了。这位方律师最厉害的一项本领,应该就是掌握别人的把柄吧。所以现在云昌州很多人虽然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完全动不了他,反而还要拼命保着他,就是这个原理。
“方律师,有时候我很疑惑,到底是谁求着谁。”
“你求着我。”方知意低头抿了一下手中的饮料,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有趣。”花老板忍不住又翘了一个兰花指。
“方律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像一只傲娇的小猫咪。你该不会平时也是这么对爱人撒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