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劭强忍着想直接把人的手握紧的冲动,轻动了下喉结。
一圈普普通通的红绳系在那秀气的手腕上,似是有了生气一般,分外明晰好看。
“他们说戴上这个去高考的人都满分了。”系完了红线,邹劭还舍不得松手,装作摆弄绳子的样子继续搭在对方身上,“但是我觉得你不戴也是满分。”
空气静默了几分,随后被两个人压抑不住的笑声打破。
“我以前考试的确除了语文都将近满分。”覃谓风似是并没有因为两个人近距离接触的动作而尴尬,反而放松地靠在座位上,微微抬起头,“那你呢,你高考打算考几个满分?”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这种角度,邹劭正好可以看见对方隐没在白色领口中的锁骨线,以及并不像往日那样紧抿着的唇角。
他有种低下头接吻的冲动。
“问你呢?”
邹劭回过神来,眼睛还盯着对方颜色略浅的嘴唇。
“那就满分到能跟你考到一块为止。”这句话几乎是从潜意识里脱口而出,像是一个未经深思熟虑却早已暗自决定的选择。
“那你最好记住了。”覃谓风半开玩笑地说,“看你两年后要是来不了的。”
“那我要是去了呢?”邹劭发现只要对方距自己的距离小于三十厘米,心脏跳动的频率总会被对方扰动。
“那我……请你吃饭。”
“吃几顿?”
覃谓风笑了出来,“你说几顿就几顿。”
邹劭神游天外,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还直勾勾打在对方的脸上。
“你看我干什么?”
“嗯?”邹劭一愣,脱口而出,“看你长得好看啊。”
邹劭趁在对方翻脸之前伸出左手,把口袋里的另一根红线塞进对方手里,“那你也快帮我戴上。”
邹劭红线买一对的时候多少有些私心,就是看在红线这东西很常见,就算戴成一对覃谓风也不会由于想多而拒绝。
但至少,也是一对的东西。
覃谓风果真都没犹豫一下,转手就替他把红绳系了两个结。
邹劭看着两个人左右手上一模一样的红线,生怕心跳隔着木制椅背,吵到对方专心打结的手指。
“好了。”对方说着还轻拍了下邹劭的手腕。
“覃谓风,你……”
“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覃谓风看似随意地起身,圆滑错开与邹劭的近距离接触。
“过两周……7月22.”
覃谓风走到冰箱前面,掏出一瓶深紫色的液-体。
“家里酿的,酒精很低的葡萄酒。”他说着取出两个杯子,各倒上小半杯,“但是你生日还没到,未成年还是不要喝酒。”
“?”
明摆着倒了两杯,还不让邹劭喝,要说不是故意的邹劭都不信。
邹劭一直没把那天覃谓风酒后的所作所为告诉他,担心他从今以后看见酒瓶子都有心理阴影。
邹劭试毒似的尝了一口,却发现味道出奇地好。几乎完全尝不出酒精的辛辣味道,更像是果味饮料。
“没想到你喜欢甜的。”邹劭越来越觉得,覃谓风这个人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种反差萌,随着了解深入还总能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就像那种范围未必很广,但需要挖得很深,才能多了解一些的人。
“甜?”覃谓风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你不觉得辣吗?”
“……风神,我觉得你以后在外面别喝酒了,真的。”邹劭无语。
“怎么?”覃谓风轻轻撩起眼皮,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思。
“我怕你一激动直接睡在马路上。”邹劭话音一顿。
“嗯?”对方依旧无所谓地出了一声,顺手又给两个人倒了一些,“那你不会把我接回来么?”
“……”
第39章 Ch39
自家酿的葡萄酒度数的确不高,邹劭甚至怀疑根本没加酒精。但毕竟覃谓风是个一杯倒,不过两三杯下肚,眼尾竟有些泛红。
“你还好吧?”邹劭怕他再像那天一样睡到人事不省。
“这一点没关系。”覃谓风放下杯子,“我有一点,酒精过敏。”
邹劭敏锐地联想到那天同学聚餐时候,自己恶趣味让覃谓风喝一杯酒,对方虽然满脸写着不愿意,但最后还是给了个台阶下。
“那你那天还……”
覃谓风一记眼神扫过来,似是想白他一眼,但略微红润的眼角将严肃的感觉削弱了大半。甚至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像是一种无声的暗示。
邹劭仰头,将杯中饮料一般口感的酒一饮而尽。冰凉泛甜的液-体流进喉管内,倒像是酒精泼过火苗,烧得整个胸腔都开始发热。
“覃谓风。”他轻轻开口。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把略带懒散的目光投了过来。
心里想问的话无时无刻不在狠命往上跳,却像是在喉咙处遇到了一层无声的屏障。
若是任它烂在胃里,便是行不由衷地苟维着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若是放它口无遮拦地跑出来,便像是把一枚硬币高高抛向空中,落地后非正即负,此后再没了中庸的权利。
邹劭觉得此刻应该有优雅的音乐,温和又晦暗的灯光,或者再来几株艳红的花,插在细而高的透明花瓶里。
这些轻而易举的东西现在反而得不到,他此刻有的只是满心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以及悬在空中忐忑不安的满腔情意。
“怎么了?”覃谓风看人不说话,微微抬了抬下巴。
“……没什么。”邹劭心意一动,“我给你弹首歌吧。”
“嗯?”覃谓风看上去有点惊讶,“什么歌?”
“就我们学生节那首吧。”
其实邹劭有很多拿得出手的歌,也有很多适合人生日唱的歌,但他偏偏选了这一首带有几分信仰色彩的爱情歌曲。
“One look at you.”(当我第一眼遇见你)
大概由于歌词是英文的缘故,邹劭唱出来没觉得丝毫别扭,反而像是挤压已久的心情终于表达出来,哪怕是用这种似是而非的形式。
“My whole life falls in line.”(我的一生中将常有你的轨迹)
覃谓风眸子垂着,看不清其中神色。
邹劭不禁遐想,当无可预料的震惊撞上那副完美无瑕的表情,该是如何一番场景。
“好听。”对方维持着垂眸的神态笑了笑,“为什么去做吉他手?”
“因为乐队里已经有男主唱了。”一曲终了,邹劭放下吉他,“而且你不觉得我吉他弹得也很好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覃谓风似是有些无奈,“都很好。”
“等你半年以后毕业了,应该就不常看到你了。”邹劭看似随意地一提,心跳却蓦然加快。
两个人有机会接触的时间并不长,等到大学之后,怕是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得有。
“……也不一定。”对方缓缓开口,“到时候……”
邹劭突然想到了自己和覃父的那段对话。
“感情这种东西,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才行。”
“主动也要在合适的时机,才有效。”
邹劭丝毫不怀疑,按着对方的性子,有些事情若是自己不讲,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但讲与不讲,却是个成本异常大的博弈问题。
——大到他承受不起,不敢想象。
“覃谓风……”邹劭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说件事。”
邹劭竟觉得酒意后劲涌了上来,却令人分外清醒,甚至逼出一层冷汗。
“我发现,我好像有些……”
对方没抬头,邹劭便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
“我喜欢你。”
这简单而又轻飘飘的四个字抛出之后,却又像是有千斤重,将面前的桌面砸出一个大坑。邹劭吐出心里话之后反而分外轻松,但心脏却又在紧张与惶恐之间挣扎沉浮。
一直想听的结果,真到来的时候,却又下意识想逃避。
时间仿佛在静止间无限拉长,一呼一吸间像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那样久。
覃谓风不知是在思索,还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直维持着刚刚低下头去的动作,倒像是没有听见。
“我喜欢你。”
邹劭又加大音量说了一句,比刚刚有底气得多。与其是说给对方听,不如是说服给自己听。
说出去的话就像抛出去的水,无论如何回不到桶里的形状。所以定要亲眼看着这通水渗进土地中一滴不剩,才肯罢休。
覃谓风终于有了点动作。他轻飘飘地站起身来,又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我还以为你歌早就唱完了,怎么还有两句?”
对方的回应再明显不过,拒绝得不着痕迹,还替邹劭找了个台阶下。
邹劭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配合着对方表演一番酒后胡话的戏码,第二天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苟延残喘着维持这段普通同学关系。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舍不得。
覃谓风是第一个让自己这样动心,即使距离近,却感觉总也接触不到的人;他跟自己本应该是毫不相交的人生轨迹,却硬生生擦出了这么多火花;没人在遇见像覃谓风这种优秀的人时,还会甘于保持现在这样普通生疏的关系,纵使拒绝,也要明确听到对方亲口告诉他“不喜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