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他没你们想的那么不讲情理,邹劭心里想,却没来得及说出来。
因为隔壁桌有几个会活跃气氛的,已经带头开始嗨了起来。
“断手指,就玩断手指!”邹劭这桌也开始有人起哄。
邹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们点的是比较常见的雪花绿瓶,酒精度数偏高,喝着却不容易上头。
最重要的是,这种啤酒味淡一点。
活跃气氛的游戏很容易地被组织了起来,第一个问题很常见——没谈过恋爱的断一根。
陈光在一边哀嚎着单身狗命苦,随后撇着嘴,万分不舍地把右手拇指弯了起来。
邹劭倒是爽快地把拇指扣了起来,顺便又倒了一杯啤酒喝,余光看见覃谓风也断了一根。
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么好的条件,随便扔二手市场上都是被抢的选手,竟然单身至今,真是暴殄天物,亲手打烂了一副好牌啊。邹劭心里默默感慨。
第二个出题的人恰好是白枫,他刚刚喝了不少,站起来的时候面色微红,目光有些散。
“那就……考过700分以上的断一根。”
大厅里突然安静,仅仅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有了动作,其中就包括学神级别的覃谓风。
这种题目,堪称是赤-裸裸地针对了。
贴吧里的♂楼又不合时宜地被众人肖想起来。
覃谓风倒是没什么回应,甚至都没看白枫一眼,果断地又扣回了食指。
一时间,四周安静得有些尴尬。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众人皆识相地打起了太极,高层人士的爱恨情仇,吾等凡夫俗子还是敬而远之为上计。
小插曲很快过去,一眨眼几个题目又出完了。不少人都只剩下一两根手指。
但邹劭却突然觉得有点憋屈,替覃谓风。
“学霸”在这种聚会场合被针对并不是什么罕见事情,更何况白枫与他本来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罅隙。但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覃谓风似乎跟大家聊不到一块去。
不聊天也就算了,他还喜欢把一切的风言风语、微怒抑或欣喜的情绪,全都包在自己那可以纳百川的大容器里面。
毕竟学生聚餐,插科打诨为主,吃饭为次,但是覃谓风这位大神好像弄反了……再加上,大家多少对这位习惯冷着脸的学生会的主席保有敬畏的情绪,他们这块反而成了最安静的角落。
但毕竟是自己把人拉过来的,邹劭突然觉得有些抱歉,虽然就有那么一点点。
“哎哎下一个!”一嗓子嚎声炸起,是那位跟陈光一起开黑的室友,“秉承着我们劳逸结合,边学习边恋爱的宗旨,就——”
“现在没有心仪对象的断一个。”
邹劭又断了一跟,灌了一杯酒,指节发出“嘎嘣”一声脆响,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绿酒瓶。
余光看见覃谓风偏头过来,又转了回去。
这才注意到,覃谓风这次没断。
邹劭本是对八卦毫无兴趣,但若是覃谓风的心仪对象,要另当别论。
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去,只是邹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覃谓风搭在桌面上的只剩一根手指的手,慢慢虚握成了拳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霸的肉-体拖累灵魂,肢体动作跟不上脑回路,断个手指都要慢个二分之一拍的?
略显扫兴地转过头去想再倒一杯,伸出的手臂却被突然被一根手指按住。
一根手指,按住……
顺着那略显苍白的手臂往上看去,果然是那张被教务处主任魂穿的面孔。
但任何情况都有双标,比如假若教务处主任真长成这样一张脸,大概全校会风纪严肃,学生排队等指示。再比如这张脸的主人幽幽吐出一句“别喝太多”的时候,邹劭也丝毫不觉得这人讨厌。
甚至有点开心,像是无边无际的极夜里猛然炸出恒星的光。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邹劭才发现自己已经微微翘起唇角,身体向前探去,在覃谓风莹白的耳垂旁轻吹了一口气。
裹挟着酒精的湿气毕竟有些辛辣,吹得那葱尖一般的耳垂有了些许人色。
这一动作不过只是邹劭酒后的一时兴起,温热的气流只存于一瞬,随即他又没事人一样靠在椅背上,声音含糊地说了一句:
“不多。”
覃谓风垂眸转过头来,从下往上的角度,能看清他微动的喉结,和不近人情的薄唇。
“你还没成年。”
邹劭彻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邹劭:快了,未成年不允许谈恋爱
第12章 Ch12
毕竟有白枫的“友善”针对加持,成年人覃谓风有幸成了屋子里第一个手指全断要接受惩罚的人。
全桌安静如鸡,陈光咽了咽口水。怂恿人的时候,一个赛一个胆大,到了开好戏的时候,却又都不敢开口。
生怕哪个不小心得罪,就被此等传奇人物炸得尸骨无存,被学校教务挂上黑名单。
“那要不就,按顺序轮到的下一个人出题。”甩锅侠们纷纷点头称是。
众怂包皆松了一口气,除了邹劭。
因为他就是下一家。
邹劭偏头看着覃谓风,凑过去用手肘不重不轻地怼了他一下。
“哎风神,想被问什么?”邹劭压低了声音。
但是周遭过于安静,以至于每个人都听到了这所谓的“悄悄话”。
众人戏精附体,以手掩面。听说邹劭入学第一天就被风神抓包了个正着,而今竟敢如此挑衅,大概命不久矣。
却不想风神并未像想象中一般,用跆拳道八段的功力抬腿将人踹翻在身-下,而是轻飘飘地甩出一句——
“随便。”
面面相觑,风神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邹劭倒像是早就知道覃谓风会如此回答,狡黠地眯了眯眼睛,略微狭长的眼尾勾出不怀好意的笑。
他不慌不忙地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在众人不解而疑惑的目光中,将杯中剩酒一饮而尽。
随后掏出纸巾,擦了擦杯口的水渍。
覃谓风看人久久不说话,还若无其事地喝起了酒,果真转过头来看。
邹劭喝得不少,眼尾泛红,目光有些许迷离。
覃谓风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醉鬼”的危机感。
“那就轻松一点,就喝酒吧。”邹劭点了点覃谓风面前一滴未动的绿色酒瓶。
这个题目可谓是十分友好了,毕竟同学聚餐,滴酒不沾也不太说得过去。
覃谓风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被邹劭一手拦住。
风神的手臂有些凉,像是那偏冷肤色该有的温度。
但邹劭只觉在酒精的作用下,接触位置的手心燃起一片火,无声爆鸣了满空的烟花。
还不够。
“等下,我还没说完。”邹劭在众人堪称惊恐与提前缅怀的目光中接出了下一句,“用我的杯子。”
众人觉得空气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炸成满地的碎渣,有些铬人——
是三观。
覃谓风盯着邹劭不知几分真假醉意的脸,面无表情。
但不难看出那眸子中压抑着的愠怒,以及周遭肉眼可见般降下去的气压。
陈光被邹劭大言不惭的要求惊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心想邹劭是真的要用生命的代价去懂得一些道理。
“邹哥……”陈光在邹劭身后小声开了口,“这年头棺-材贵,你悠着点死。”
不过既然邹劭敢以身试险,就没想着死还要悠着来。他用餐巾纸划掉桌子上的几片辣椒,然后将自己的酒杯推到了覃谓风面前。
很果断,一点余地也没留。
两个人面对面直视着,覃谓风犹如实质的目光裹挟着怒意,而邹劭则仗着醉意愈发肆无忌惮。
上次两个人间的这种情形,还是邹劭打算偷渡出校门,被在栏杆下看书的覃谓风抓包了个正着。
后来邹劭在音乐室里疯狂刷存在感,才挽救回了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
但现在,有道说是酒壮怂人胆。更何况,邹劭本身就不怂。
不怂得很。
“那……要不……”开口是那位跟陈光一起开黑的室友,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就……”
救场的骚-话还没说出口,覃谓风却动了起来。
虽然覃谓风有轻度洁癖,对这种无礼要求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也没有兴趣在众人面前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子。
他伸手拿过邹劭的酒杯,往面前一放。玻璃相触的清脆声音明显地响起,众人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随着玻璃共振。
随后拿起面前的大绿瓶,“哗”地一下把酒倒了进去。
可以看出这位滴酒不沾的确不是装的,连倒酒都不会。酒水顺着绿色瓶口从高空中倾泻直下,砸在杯中,又从四周迸溅起来,升起了一团一团的白-沫。
一杯倒满,大概九分白-沫,一分货真价实的酒。
若是如此,一瓶酒能被他喝个几十杯。
覃谓风将面前的酒杯转了个面,将邹劭没有碰过的那一面朝着自己,仰头将杯中的白-沫一饮而尽。
吞咽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很擅长将这些微动作伪装得浑然天成,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