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边沿已经磨圆了,谢嘉杭执起韩修的左手,将戒指顺着他的无名指缓缓套入。尺寸正好,虽然简陋了些,但韩修的手瘦削修长,衬得指环熠熠生辉。
他翘起唇角:“还挺合适的嘛。”
谢嘉杭注意观察过韩修的手指,感觉他的指围与沈辙辕相仿,便依照沈辙辕的无名指打了这枚戒指。
韩修抬起手问:“什么意思?”
“里面刻了你的名字。要不要取下来看看?”
韩修褪下戒指,借着天光看见内圈刻着几个从未见过的字符,还有不明含义的点横线,微微一愣。
谢嘉杭知道他没见过字母加摩斯密码的组合,偷笑着说:“理科生的浪漫你不懂。”
其实是汉字在戒指上刻不下,而且谢嘉杭一个理科男,写的字从小就被老师吐槽像狗刨,也只有字母和数字写得比较好看。
“据说左手无名指上的静脉和心脏相连,把戒指戴在这里就代表心心相印,忠贞不渝。”
韩修伸开手指,让谢嘉杭重新给他戴上,吻吻他耳朵说:“怎么只有朕要对你忠贞不渝,你的呢?”
“……”谢嘉杭哽住。
理科男这才想起来戒指一般都是成对的。第一次打业务不熟练,不小心把自己那份给忘了。
韩修看出他脸色僵硬,也不计较,直接回归正轨:“快点去床上。”
纱帘一垂遮住了天光。
红烛高悬,高堂荧荧,锦被渡鸳鸯。
韩修在谢嘉杭后颈轻咬一口,见他表情一会纠结一会愤怒一会迷离,用手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好笑地问:“怎么了?”
银光闪烁在他指间,令谢嘉杭微微失神。
谢嘉杭是在心里疯狂咒骂萧氏姐妹,杨恭谨,鲁欣妤……等等,所有在他面前曾把韩修称为“阳痿怪”的人。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知不知道,没有亲身实践过就不要误人子弟啊!
他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韩修的动作轻颤。
许昌冬日的空气干燥,喘息太多,喉咙不免干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韩修……好了没?”
韩修闷笑一声:“你不行了?”
“……”谢嘉杭翻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好,很好,请继续,再用点力行不行?没吃饭吗?”
韩修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吻吻他的眼睛。看他实在难受得厉害,放慢了动作,干脆随意陪他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下午去骑马好不好?你上次亲口说想学,还放朕鸽子……”
想到谢嘉杭居然让自己等了一下午,跑去鹿鸣湖跟西凉皇子泛舟,惩罚性地往深处探了几下。
谢嘉杭根本无法思考,只能随口应答:“嗯……”
回答完他才后知后觉想到,做完还怎么骑马?
韩修笑得不行,谢嘉杭赶紧扯其他东西转移尴尬:“那……上午剩下的时间呢?”
“你觉得朕持续不到上午结束吗?”韩修故意问。
谢嘉杭:“……”
真是送命题。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韩修身体力行,使出三国杀曹丕的“放逐”,把谢嘉杭翻来覆去折腾了整整一上午。
一切结束之后,身体好像被掏空。谢嘉杭疲惫不堪,双眼无神,独自躺在凌乱的床铺上。
韩修起身传膳,过了一会,他听见韩修靠近的声音,动也不动,只有眼珠朝着韩修的方向转了过去。
韩修亲昵地吻吻他额间汗湿的头发:“起来洗澡,换身衣服再用膳。”
谢嘉杭搭着他的手撑起身子,嘟哝着说:“比我熬夜写毕业论文还累……”
都说一个人的作息和同居伙伴们息息相关。穿越后拜小丫鬟的叫早和冷宫的膳食规律所赐,谢嘉杭在古代过起了早睡早起养生生活。与现代一天直播十四小时的爆肝燃命生活脱节这么久,抗疲劳能力略有下降。
韩修这里的伙食比冷宫不知道高档多少。中午,谢嘉杭在收拾干净的龙床上午睡,韩修派人搬来奏折,靠在床头批阅。
虽然身体已经十分劳累,但精神正处于兴奋状态,谢嘉杭翻来覆去睡不着,转过身来,恰好看见韩修低头执笔,沐浴后随意披散着的长发落到脸侧。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一半的眼眸,这人是天生的贵胄,连慵懒都如此精致。
如果在现代,韩修大概会戴副金丝边眼镜,打扮得人模狗样,一脸的社会精英……
感应到来自身旁的视线,韩修抬眸朝他笑了笑:“睡不着?”
他一心两用,一边批奏折,一边跟谢嘉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如往后余生中,闲适从容的数万个日子那样。
谢嘉杭靠着他的腿,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刻在戒指里的字符朕从来都没见过,谢嘉杭三个字的刻法你记得……”
韩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他伸出手指在谢嘉杭脸上慢慢滑过,从眉毛,眼睛,一路直到唇角。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在谢嘉杭脸上吻了吻,轻声说:“午安。”
第57章 花好月圆3
谢嘉杭这一觉睡到深夜。
外面刚下了一场雪,竹节被积雪压断,时不时传来咯嘣声。
他从龙床上坐起来,隐约听见韩修在外殿与人交谈的声音。一个宫女毕恭毕敬候在门外,给他行礼:“谢公子,小推车已经备好了,您这次还需要吗?”
韩修远远听见动静,回头似笑非笑飘来一眼。
谢嘉杭:“……”
荀老官员识趣地闭上嘴低下头,在原地扮演壁花。
真要说起来,他算是谢嘉杭从贬谪冷宫人生低谷到咸鱼翻身飞黄腾达全过程的忠实见证者。退休之前,一定要把韩修在谢嘉杭相关事项上的微神态微动作全都记录下来传给继任官员,造福后来者。
韩修知道谢嘉杭喜欢跟冷宫那群人住在一起,也不勉强留人,给他披了件大氅,亲手系上系带:“夜里凉,还是像以前一样用小推车吧。”
“……”推你个头。
是男人就要用自己的双腿走回去一次。
然而谢嘉杭错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没走出十步,他就一瘸一拐折了回来,瘫在小推车上,对宫女说:“拜托了。”
宫女:“……”
大魏冷宫住着蛇鼠一窝,明明个个来头不凡,偏偏在此安居乐业。
破败的门庭,荒凉的院落,也不知芙荻今晚扫了院子里的雪没有……
小推车经过一处富丽堂皇的朱门,谢嘉杭扫了一眼那门上鲜红通明的灯笼,随即收回目光。
小推车停了下来。
谢嘉杭问:“怎么不走了?”
宫女伸手来扶他:“谢公子,我们已经到冷宫了呀。”
“蛤?”
……
谢嘉杭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宫女轻扣门环,小丫鬟欢欢喜喜从里面跑出来:“谢公子,您回来啦!是先吃饭还是先沐浴,还是先吃我……”
这番日本妻子式对话还是谢嘉杭教她说的,“吃你就算了吧,我怕黄舒打死我。”
“我……窝头?”
“……”好家伙,都会自己举一反三了。
冷宫一日之间鸟枪换炮大变样。
谢嘉杭走进院子,这才发现不止是门庭改换修了个面子工程,硬件设施也牢牢跟进。
回廊屋顶焕然一新,屋里的家具全都换成新的,墙壁焕亮鉴人,尤其是他那间正对水房的屋子,整整齐齐排列着绿植,一架水墨屏风移形换影,视觉上空间增大了一倍不止。
床边增设了一面梳妆镜,谢嘉杭抽抽嘴角:“这是想让我每天都被自己帅醒吗?”
水房还没扩建完毕,之前两个人挤在里面都嫌逼仄的小厨房宽敞到能容纳七八个人同时在里面包饺子。
鲁欣妤往邵斤琦脸上抹了一手白面,被邵斤琦逮住反过来蹭了一头,殷正期身缠绷带,靠坐在一把新躺椅上,用目光追随着杨恭谨的身影。
李睿和梁起在一起搅拌肉馅,杨淑慧和沈辙辕一边和面闲聊,后者时不时往肉馅里撒一把葱花,还得拿脚把不老实的含羞草排开到一边去。
黄舒满手的水,拿肩膀撞撞谢嘉杭:“行啊哥们,想不到你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芙荻瞪了黄舒一眼,提醒他当着沈辙辕不要说这种话。谢嘉杭也并不想持续这个话题:“怎么包起饺子了?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
芙荻小声说:“皇子殿下要回西凉过年。西凉和大魏风俗相差很多,所以我们干脆提前走一遍流程。”
她一根根掰着手指数给谢嘉杭听,“面是今天御膳房的人巴结我们送的,糖瓜、豆腐和肉奴婢和黄少爷明天出宫去买,邵公子借来十把扫帚,梁大人搬来好几箱烟花,后天发面捏好馒头,凌晨熬夜祭灶。我们先不祭灶,只陪皇子一起熬夜打牌,顺便再熬一锅腊八粥……”
谢嘉杭忍不住朝沈辙辕看去,恰好与沈辙辕相望。
隔着数个嬉闹的人,数张凌乱的调理桌,隔着满室喧嚣,沈辙辕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很安静的笑容,带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寂寞。
奶白的雾气腾腾蒸起,把千言万语包裹其中,沉默地消散开一屋子的饺子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