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一桩凶案!而听小镇居民的谈论,除了对自身的担忧,竟好像已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赵伯甚至听到一群人围着一桌,正小声地猜测下一户遭殃的人家是谁。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打扰一下……”
……
“你说城东的,凶宅吗?”
“对啊,老伯你从外面来,可能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城东的一处宅院,那可是人尽皆知的凶宅啊。”
“是啊,每个月月半,哦,就是十五十六这两天,那处宅院里就会散发出异香,随后就必定有一户人家离奇身亡。”
“没错,那异香可厉害了,夜晚的时候紧闭门窗还好,如果不幸吸入,那就会被迷惑神智,从而看到不该看的,或者,做出不该做的。”
……
众人七嘴八舌,将事件还原了大概。赵伯从他们的讲述中,提炼出几个关键词,城东凶宅,异香,无头尸体。
城东凶宅……他猛然睁大双眼!
“你们说的凶宅,具体位于何处?!”
……
在回去的路上,赵伯神思恍惚,那些人所说的凶宅,分明是他们目前借住的人家。他想起昨天他们初来小镇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想起那管家老头阴沉沉的眼神,想起他家两位公子早晨不对劲的脸色,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但他不禁生出更多疑窦。
例如,既然那座宅院被视作凶宅,那么种种诡异现象,为什么会在半年多之前才出现?那里的主人,究竟是外出做生意,还是,死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对!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公子!赵伯想到这里,就顾不得大夫径自跑了。
“鬼…鬼啊!!!”
原来他不自觉地用上了轻功,众人看一个老人家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不由得脸色大变,自以为鬼魅。
而此时,魏慕二人,正在进行刚才未竟的谈话。
慕鹤轩右手捏着勺子,不安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无意中听到你那只猫口吐人言,或者更早的时候。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已经生出很奇怪的感觉。”
“……”
“就好像,你是凭空出现一样。”
“‘我’怎么会是凭空出现呢?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啊。”
“我也说不清楚……你知道吗?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还有一个红衣老人指着他对我说,那,就是你的命定之人。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知道看到了你,他的面孔才终于清晰起来。阿穆,那就是你,是你的脸。”魏景行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有些气短,皱着眉轻按着胸口。
慕鹤轩却无法顾及他的异样,他脑袋轰轰作响,最后完全只听到最后一句,“那是你的脸”,他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阿穆?”
“啊?”
“你怎么了?”
“没事。”慕鹤轩回过神来,他勉强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你的感觉没错。我、我是慕鹤轩。”
接下来的时间里,慕鹤轩就细细讲了他如何被陷害,如何重生,以及小美,慕鹤昂之类的种种,直到赵伯的回来,打断了他的讲述。
慕鹤轩执拗地看着面前半坐着的人,他想,这下,你该远离我了。
可是魏景行不按常理出牌,他只说了一句,“怨不得我一梦十几年,原来我们小时候见过呢。”
赵伯实在不懂两个主子在打什么哑谜,他不得不出声打断,将自己在路上听来的异事,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末了,他总结,“公子,我们赶紧走吧,若真的是神鬼作祟,倒不可怕,老奴担心的是,这背后有人捣鬼。”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胡作非为。”魏景行接口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欺负我媳妇的人,必须给他一点颜色。
第45章 逃离之无头鬼(四)
慕鹤轩也赞成魏景行的决定,他总有预感,这里的种种诡异,至少跟自己有关,或许是解开自己重生之谜的关键。至于正事,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并且打听到魏景彦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慕鹤轩突然觉得,魏景行有这么一个对手,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能在深宫长这么大的人,除却皇帝的庇佑,要说没点自己的本事,那也是说不过去的。只是,这些天的有惊无险,让他掉以轻心了。但不久后,他就要为自己的大意,付出惨重的代价。
重生后太过顺风顺水,让他几乎犯了跟慕鹤昂一样的代价,认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
当他几乎失去一切的时候,他才会恍然醒悟,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现在,他已经被昨晚的一切刺激得失去理智了,也不管前方是否是龙潭虎穴。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我同意阿行说的,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总要拿出来遛遛才好。”
“这…好吧。”
“赵伯,你去通知暖阁随时待命。”
“公子!!!”岂料,赵伯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跳起来,他不可置信地喊道,连声音都变调了。
暖阁,是魏景行握在手里的唯一一张王牌,是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不会启动。它的成员都是分散在各行各业的,有舞伎,有账房先生,店小二,甚至还有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每个人都各怀一种绝技,不一定是武艺高强,但一定能在关键的时刻,给敌人最后一击。就是这样一个广撒网的组织,确是魏景行在十岁的时候创办的,当时也是命赵伯在全国各地的育婴堂寻找有慧根的孤儿。并且整个过程弄得尽人皆知,时人都说,三皇子乃大善之人,必将会有好报。
彼时的魏景行隐隐有某种预感,事情,或许不会那么顺利。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麻烦很快就来了。
“里正老爷,就是他们!这几个外来客行事鬼祟,定是不安什么好心!”
“就是!他们一来,刘小子一家就死了!就算不是凶手也是扫帚星,必须赶出去!”
原本闲得长草的大宅门口,今日竟被围得水泄不通。看这阵势,是全镇的人都出动了吧。为首的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双鬓发白,下颌留着一撮小胡子,尽力要摆出威严的姿态。此时,他听着镇民们七嘴八舌的指控,不时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得赵伯频频冷笑。
“这位…姑娘,你说话可要有根据。”
被赵伯称为姑娘的是一位体型庞大的中年大婶,那大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还别着一朵大红色的簪花。听到赵伯的称呼,她很得意地抚了抚鬓角,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啊,我看见那个!就是那个年轻公子鬼鬼祟祟地从这院子里出来,”她用手指了慕鹤轩,“我还看到他进了小刘子的家,没多久听到几声惨叫,然后就看到他、他、他提着一袋东西出来!”
“一定是那些人头!”
“对,一定是那些人头!”
慕鹤轩抱胸倚在门上,耐心听那女人说完,这才怡怡然地开口,“大娘,这么说,你亲眼目睹了我杀人,还没有逃跑,真是勇气可嘉。”
“你说谁大娘呢!懂不懂礼貌你!老娘我如花似玉!”
“那好,如花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跑得动!”
“这位里正大人,不知方不方便告知晚辈案件勘察的具体情况。”
“你想了解哪方面的?”里正显然听到这句大人十分受用,虽然不太满意他自称晚辈,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搭理了他。
“我想知道,死者的颈部的刀口是否平整?”
“十分平整。”
“那么就说明凶手十分有经验且武功高强,才能制造这么齐整的刀口。诸位应该有听过或看到过这样的情况,哪怕是身材威武雄壮的刽子手,只要是第一次上场,十有八九要连下几次刀。可见,人头不是这么容易砍下的。试想一下,在下一个文弱书生,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刀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
“他说得也是……”
“是啊,这公子一看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是杀害刘小子一家的凶手呢。”
“哼!嘴巴倒是挺能说的,大家可别忘了,话本里所谓的武林高手,也长他这个小白脸样!”这时,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了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在众多议论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慕鹤轩抬眼一看,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小伙子。
他笑了笑,“不信你们可以请懂行的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内力。”
众人见他这么云淡风轻,反倒不敢轻易开口,不由得面面相觑。那小伙见没人接他碴,怪叫一声又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与其站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进去搜查一番,没准能找到什么证据呢。”
此人说话看似公正,其实挖了一个坑给众人跳,如果慕鹤轩真是凶手,他是怎么也不会把所谓的证据藏在一般人都想得到的地方。这个人暗示众人进去搜查,说明这里面一定事先准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