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北原云,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却是我这个老太婆的侄女。”南野希介绍道。
“你好。”北原云用英语说,“你是这家伙在中国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时天。”钟时天像一个机械一样回答,他无力地看着赵疏遥,后者却对茶更有兴趣,低垂着眉眼,盯着茶叶的沉浮。
北原云看了看钟时天,又看了看赵疏遥,凑到他耳边疑惑地问:“你们关系不好?”
赵疏遥皱着眉偏过脑袋远离她,极快地看了钟时天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们俩坐在一起就像一对金童玉女,般配得令人鼓掌叫好,钟时天僵硬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交往中哦。”北原云笑眯眯地说。
“没有。”赵疏遥说。
“没有?”北原云转头瞪他,“我说‘要不我们试试看’你可没有拒绝!”
赵疏遥烦躁地皱眉,“没有。”
“喂!男人就不要言而无信!”北原云嗔怒道。
“你们两位,打情骂俏也要分场合。”南野希笑着说。
钟时天牙关都在颤抖,他死死咬着内唇,铁锈味溢出也没有松开。
就像个笑话。
他低下头,呼吸进肺部的东西像刀片,血淋淋地把他的内部割烂。
“我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吗?”这是钟时天对赵疏遥说的第一句话。
赵疏遥抬眼看着他,像是生怕多看一眼会泄露一样,又很快别开,“嗯,到外面来吧。”
他们沉默地来到庭院,停在离房屋不远处的小池塘边上。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钟时天看着池塘里的金鱼,清澈的水面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
“没什么好说的。”赵疏遥站在他身后,死死盯着他,却说着这样无情的话。
“你说过,不会喜欢别人的。”钟时天的声音发颤。
赵疏遥沉默以对。
”我认识的赵疏遥不是这样的人。”池塘中滴落水珠,漾起涟漪,“到底为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赵疏遥听到自己冷漠的说,“就到此为止吧,我们。”
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给钟时天下了死刑。
接下来他是怎么回到房屋,怎么听钟时年和赵疏遥叙旧,怎么和他们一起吃饭,这些他都记不太清了,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接替了他的行动,把这次久别重逢圆满进行道最后。
回到酒店,钟时天就提出回国。
“你在开玩笑吗?”钟时年说,“不是说要玩一周?”
“不想玩了。”钟时天说,“我好累,不喜欢这里,你让我明天回去好不好?”
他没有撒娇,也没有委屈,只是平静地说着,却透着让钟时年陌生的暗淡与悲伤。
东京之行,就这么简单快速的结束了。
在飞机上,钟时天感觉头晕,就去卫生间洗把脸。
当他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忽然浑身发抖,就这么哭了出来。
他和赵疏遥结束了,分手了,没头没尾,措不及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南野本家。
“……走了?不是七天之后才……”赵疏遥听着电话,稍长的发丝垂落,让他看上去很落寞,“我知道了,他安全就好。”
挂断电话,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个少年的笑容映入眼帘,婴儿肥的脸蛋软嫩可爱,眼角眉梢,嘴唇的弧度,都带着令人向往的温暖灿烂。
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人……他却松开了手。
赵疏遥艰难地呼吸,他将电脑拥入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呢喃着:
“时天,时天……”
第九十一章
七年后。
华大历史系导师办公室。
“嗯,内容基本没问题了,之后你把格式和注释再完善一下,就可以投上去了。”年近半百的教授满意地点头,面前的年轻人松了口气。
“谢谢您陪我改了那么多遍。”年轻人双手合十,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他长得好,皮肤白皙细腻,瞳仁漆黑透亮,长长的睫毛像娃娃一样卷翘,鼻子秀气高挺,嘴唇红润微翘,看着像个高中生。
“下周我要去繁市做学术交流,我带的西方历史学就交给你了。”
“好吧。”年轻人的笑容垮了下来,“那些本科生会欺负我的。”
教授也露出笑意,“你不是说以后像当老师吗?就当是任教的实习,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就记旷课。”
他在念本科的时候最讨厌这样的老师,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要成为这样的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年轻人说:“这样太招人讨厌了,还是别了。”
教授嘴角严肃地下榻,“所以以前你们都很讨厌我?”
年轻人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可爱戴您了。”
“不正经。”教授又失笑,“回去吧,好好备课,别丢了我的脸。”
年轻人告别了教授,刚出门,就被人叫住了。
“哎,时天!”
钟时天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保温桶走过来。
“师母,又来给老师送饭了?”钟时天笑道。
“可不么,我要不来他肯定不记得吃。”师母说,“你等下有空不?有空师母跟你聊聊。”
她也不等钟时天回答就进屋了,相当于剥夺了钟时天拒绝了权力,他只好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师母出来了,把钟时天拉到一边打量着。
真好看的小孩,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样的人还单身,真是天理难容。
“时天呀,还一个人呢?”师母发问。
钟时天无奈点头,“上周您也这么问,我哪能一下就脱单?”
“你也二十五了吧?不小了。”
钟时天无辜地眨吧眼睛,“刚才在路上还有人问我是不是高中生呢。”
“所以你这样更难找啊。”师母反而担忧,“女孩会觉得你脸嫩不靠谱。”
钟时天深知自己说什么都会被打一套回来,就乖巧不说话了。
师母絮絮叨叨:“你一个人太累了,像你老师,整天这个论文那个报告,连饭都不知道吃,师母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我每天都好好吃饭啊。钟时天在心里弱弱反驳。
“看看你这小身板。”师母拍了拍他的胳膊,心疼不已,“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我看过你高中的照片,胖乎乎地多好,上大学怎么瘦成这样?”
很瘦吗?
钟时天抬起手看了看,这只手腕骨突出,修长细腻,指甲都是粉嫩平滑的,一看就是生活美满的手。
和高中时的胖手相比确实纤细了。
师母有自家的前车之鉴,自然也觉得他是沉迷学术研究才导致的身体消瘦,“时天呀,你真得需要一个人照顾你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同学的女儿么,她回国发展了,比你大两岁,大方聪明,最主要的是懂得照顾人,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今晚行吗,和她吃个饭去?”
师母上个月无心撮合了一对儿,就觉醒红娘血统了,总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在拉郎配上日益沉迷。
钟时天说:“师母,实不相瞒,我瘦成这样其实只用了几个月,就是因为失恋。”
他真挚地叹息,“要是再失恋,我可能就只剩层皮了。”
这把师母吓了一跳,哎哟的说“这傻孩子”,心疼了一会儿又劝,“你和那女孩在一起,肯定分不了啊,这和学生时期谈的恋爱肯定不一样。”
钟时天毫无办法,只能祈祷上天给他派给救星。
大概是心诚则灵,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来了!”钟时天感激地掏出手机,转身接听,欣喜地:“喂!”
“wow~今天怎么这么快乐?”
“林然,你将因为今天的见义勇为而获得一听可乐。”钟时天说。
“什么跟什么?我不要可乐,今天晚上夜不归,你来不来?”
夜不归是这片区最大的夜总会,这是钟时天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
第一次他婉拒了,第二次……钟时天回头对上了师母慈祥而期许的目光。
他一咬牙,“去!”
那边欢呼了起来,“你在学校吗?我去接你。”
“嗯,你来吧。”钟时天挂断后,一脸为难地回身,“师母,真不好意思,今晚我有同学过生日。”
“没事没事,你去吧。”师母摆摆手,“明晚行吧?再不行就接着往后推也可以,咱不着急。”
钟时天脸上微笑,心里欲哭无泪。
罢了,见招拆招吧。
钟时天走到校门口时,林然的车也到了。
“怎么走那么早?”钟时天坐进后座问。
“得买礼物啊,挑件安公主喜欢的礼物可不容易。”林然说,“你该不会要空手过去吧?”
“我送过了。”钟时天说,“昨天她来找我,我就把以前做的会翻筋斗的机器人送给她了。”
钟时天大学本科修的时机械电子工程,谁都想不到他研究生会考历史系。
“也就只有你敢送废铜烂铁给她。”林然啧啧赞叹。
“我这拿过奖的。”钟时天从后视镜瞪他,“我给你同样的材料,你做的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