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刚才就是有点触景伤情,”温殊看着温胜利,转换了话题问道:“爸,你怎么就没想过给我找个后妈呢?我妈死的时候,你明明还那么年轻,长得又帅——”
可能是没有意识到儿子的话题转得那么快,温胜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温殊自己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自己小的时候,温胜利大概是怕找了个后妈会欺负自己,怕他受气。人年纪一大,可能就更还念过去。记忆里的妈妈大概就会更加像加了滤镜那么美好。
可是就算温胜利愿意将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老伴在一起还是会更好吧。
“四十九号——”喊号的护士终于从门诊室里出来,喊了自己手里的号码。
温殊跟着温胜利一起进去了。
牙科里坐诊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微胖,看起来倒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他招呼温胜利躺下,开了探照灯一边检查牙齿,然后夸起了温殊。“老爷子有福气啊,有个这么帅的儿子还孝顺。”
这话可是说得正中温胜利的心,即便是不能说话,他也尽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医生又继续说道:“老爷子你不知道现在真的很少有儿子带老爸来看病的,女儿就还是有见过的,但是儿子真的很少。”
温殊心想,这话要是放到网上肯定会被说成这是性别歧视黑男人黑得最惨的一次吧。
“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医生又问道。
温殊见温胜利实在是不方便讲话,就自己答道:“检察官。”
“哟,不错嘛。有对象了没有?”
看着医生那一脸期待的眼神,温殊一扶额,心想,完了,又是个要给他介绍对象的。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啊,一到医院就有给他介绍对象的。
温殊最后到底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医生的检查已经完了,温胜利坐了起来。
医生对温胜利说道:“老爷子其实你的牙没有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会那么疼?”温胜利捂着脸问道。
“最开始的时候是吃冷的会疼,吃热的会疼,现在是只要碰到就会疼,对吧?”医生仿佛料事如神一般说道。
温胜利点了点头。
“你年纪太大了,牙齿自然磨损得很严重,现在牙神经暴露了,所以就这么疼了。”
温殊想起了古代人看动物的年龄比如马呀,驴呀什么的,就是看牙齿的。可是不知为何,听着医生这么坦然地说着温胜利老了,依然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温殊问道。
医生一脸冷漠答道:“拔掉。”
于是医生开始准备麻药和拔牙的工具。温殊去楼下排队交费。排队的人不多,温殊不一会儿就走上楼来。
到了门外的时候,温殊听着温胜利正在和医生说着话,因为医院的门不隔音,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医生问:“老爷子你儿子多大了?”
温胜利答:“二十七。”
医生果然说道:“我那个侄女二十四岁,名牌大学刚毕业,长得可漂亮了,我觉得他们俩看起特别般配。”
温殊想,真不知道温胜利会说出些什么,要是以前的时候,估计得高兴得拔牙都不觉得疼吧。
片刻后,温殊听见温胜利说道:“我儿子没这个福气了,他已经找好对象了。”
医生又说:“有对象只要没结婚也还是可以试试的嘛,我那侄女真的特别优秀!”
温殊一听,心想这是什么医生啊,三观不正啊。
温胜利又说道:“他对象对他挺好的,每天做饭,做家务,饭做得可好吃了,两个人好着呢,就快结婚了。”
!!!温殊没想到他爸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那医生终于不再开口说话了,温殊拿着缴费单走了进去。
医生拿了两个针管给温胜利注射了麻药,在医生拿着钳子,镊子等东西在温胜利的口腔工作的时候,温殊忽然发现温胜利怎么一脸求救的表情望着自己。
再一细看,发现温胜利的手和脚在拼命的抖呢。和温胜利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温殊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害怕的。
温殊走上前去,紧紧抓住了温胜利的手。他安慰道:“爸爸,把眼睛闭起来,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呢。”
于是温胜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拔牙的过程果然是很血腥,很暴力,温胜利拔的又是个大牙,感觉拔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腿软得没法上下楼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麻药的作用。
温殊干脆把他背起他上电梯,又背着他上了车。
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像一个轮回一样。小的时候父子俩一起出去玩,温殊走累了,温胜利就像这样一路背着他,他常常在父亲的背上就睡着了。
而现在则是自己背着温胜利。
曾经看起来那么高大伟岸的温胜利,现在就在自己的背上,而且一点都不重。
温殊心里像是有小小的羽毛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拂过一样,同时又带了点心酸。
他没和顾彦棠商量就把温胜利接回了自己家里,事前也忘记了打电话。
开门的时候,顾彦棠已经做好了大餐在等他。餐桌上堆着满满的菜,还有他喜欢吃的板栗烧鸡。
可是温胜利这个样子,他们都不好意思吃。顾彦棠只好收拾了眼前这些,煮了白粥。
晚上的时候等温胜利的麻药过了,终于可以说话了,温殊又检查了确认伤口没有流血了,三个人就吃起了白粥。
然后就连着吃了三天白粥,吃得温殊自己都快感觉营养不良了,顾彦棠都没有抱怨过。
好在四天后,温胜利去医院拆了线,拆完线回来就表示他能吃肉了。回家的路上还特别买了好些菜。
没想到当天晚上顾彦棠有事儿,回家挺晚的,一回家就看到,父子俩一边在新闻联播的背景音里下棋,一边在等他。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顾彦棠赶紧去洗手做饭了。
在厨房里忙着蒸鱼的顾彦棠忽然用余光看到身后站了个人,紧接着一杯水递了过来。他想都没想就接过水喝了。
“饿了吧?饿了先吃点零食吧。别吃太多哦,要不等会吃不下饭了。”忙着切菜的顾彦棠也没空转过来看一下给他倒水的到底是谁。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温殊那么小的胃吗?”温胜利在一旁笑道。
“啊!是叔叔啊,我——”顾彦棠一紧张,倒真是不知道讲什么了,他一直就有这毛病。
温胜利觉得过去这小孩儿蛮有意思的,明明是可以当他孙子的年龄,总是“老头儿”、“老头儿”的叫他,没个正经。
可是现在这样叫他“叔叔”,心里明显是要往温殊这一辈靠,可是不知怎么,反而却连话都不会说了。
温胜利说道:“我,我什么啊,我就是想来问下你等会儿不会像上次一样,又有什么事吧?”
“没,没有。”顾彦棠连连摆手。
“没有的话,就陪我好好喝一杯吧。你知道温殊有胃病不能多喝。”
“好,好的。”顾彦棠受宠若惊般地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怎么一条评论都没了?其实这种现实向的文真的不太好写啊。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随着日历一页页地翻过去,那可预期的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也应景似的越来越冷。
到了十二月份,T城里所有的落叶乔木为了迎接冬天都已经落光了叶子,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外套和羽绒服抵御寒风,只有不怕冷的二十出头的爱美小姑娘还露着大腿穿着超短裙和过膝靴在人行道上招摇。
这是座冬天冷又没有暖气的城市,室内室外温差根本相差不大,温殊和顾彦棠忙着抱在一起取暖,就连日常的吵架和斗嘴都越来越少了。
温殊的工作还是老样子,常常哭笑不得地感慨自己老是在做无用功。
比如上次去看守所提审,结果被告被自己人带回法院了;昨天来看守所开庭,碰到中院的人押死刑犯执行,被堵在外面一直等了两个小时……然而生活中还是有一些看起来微小却又很确定的小幸福。
比如今天是顾彦棠最后一次家教结账的日子。差不多一整个学期,两个家教,每个星期两次,一次一百块,四五个月算起来也接近一万块了。再加上平安夜马上就要来了,顾彦棠说要请他吃顿好的。
两个人思来想去,决定去他们重新相遇的地方,名字很俗气的那家餐厅——浪漫假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本土的节日除了过年之外,都没有什么节日气氛了。可是那些洋节日却一个比一个更隆重,其中特别厉害的就是圣诞节和情人节。
就比如此时的各大商场都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放着“铃儿响叮当”的音乐,每一家店都挂着圣诞节打折促销的牌子,企图在节日里冲一冲销量。
浪漫假日的装潢很文艺,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印象派的画,也挺漂亮的。最吸引人的地方莫过于餐厅最中央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