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深摇头,“我不渴。”说完却咽口水,清嗓子。
叶知禾把水拧开了递给蔺深,一副“我懂得”的体贴模样,“想喝就喝吧。”
蔺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把水推给叶知禾。
“你喝。”
叶知禾以为他的意思是你喝了我就喝,很配合地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蔺深。
蔺深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去了,拿在手里却不喝。
叶知禾的无防备建立在感受不到他人的信息素上,大部分人都把第二性别看得极其重要,他则不然,在他的观念里,男生和男生之间不必有那些讲究。
但蔺深却不能,他不能顺其自然地接过这瓶水就喝掉。
叶知禾还是很热,拿手当扇子扇啊扇,嘴巴微微张开了,呼吸比往常要沉,脸颊晕着红。
最后一组跑出去,曲畅蹲在跑道边无聊地计时,周围男女两三个凑成一堆小声说着什么。一会儿还要立定跳,不知道怎么安排的,跑步后还有其他体能测试。他们则坐在角落里纳凉。
“你怎么这么爱出汗?”蔺深把水递到嘴边喝了一口,表情淡淡地看向叶知禾。
“嗯……天生的吧,可能随我爸。”叶知禾想了想答道,又低头闻了闻自己。
薰衣草和柑橘……
他忽然凑过来,蔺深没有丝毫防备,一手拿着水一手停在半空中,清晰感受到少年身上的热气,空气闷热,身上出汗就发黏,叶知禾像动物似的把脑袋凑过来嗅一嗅,很快被蔺深推开了。
蔺深问:“你在干什么?”
呼吸变得急促了,空气中有什么变得浓郁,他去看叶知禾的眼睛,还是润着水一般透亮的眼神。
他又沉声:“你在干什么?”
叶知禾说:“你有和我一样的味道。”
蔺深一下绷紧了神经,攥住叶知禾的手腕。他太瘦了,任凭自己攥在手里。
这是夸张的说法,班里有许多男女生都很瘦,比叶知禾瘦得多,可是蔺深从不观察,他只在乎眼前这个。
叶知禾说:“你也出汗了。”
蔺深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叶知禾在做什么。
他差点忘了叶知禾没法感受信息素,凑过来只是想闻他身上的味道。
想通后惩罚似的攥紧了手,叶知禾吃痛下意识要把手臂撤回来。
“你这是耍流氓。”蔺深说。
叶知禾一僵,脑子还没转过来嘴上先道:“对、对不起。”
蔺深拿这狐狸没办法,气得牙根痒痒也不能真的咬他,只有把他拉得更紧靠上肩头。
反正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做保持距离。
叶知禾更僵了,认真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或许真的在耍流氓。
“我以为……”蔺深声音太小了,叶知禾听不清,侧过脑袋,“什么?”
蔺深抬起头贴到叶知禾耳边,“我以为你在闻我的信息素。”
叶知禾想说没有,可他确实凑过去了,很难不被认成另有图谋。
“我闻不到的……”他小声说。
蔺深不管这个,“你也这么去闻别人?”
“没有。”叶知禾立刻否定了。
蔺深舔了舔干裂的唇,刚才只喝一口水,喉咙还干渴着。
之后谁都没说话,叶知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把头低下去,太阳还在毒辣地照耀,他把一条腿伸出阴影里任由阳光照着。
蔺深把半瓶水喝下去,问他:“渴吗?”
叶知禾摇摇头,茫然地接过矿泉水瓶,瓶身已经被蔺深捏扁了,他松开瓶口让瓶子重新鼓起来。
他想到蔺深刚才说的话,要是真的可以闻到,那蔺深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叶知禾向来擅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过分好奇周围人的事情。
可是现在却止不住这个念头。
蔺深站起来,“走了,立定跳。”
叶知禾跟着站起身,“噢,好。”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跟在蔺深身后走,脚不听使唤地去踩蔺深的影子,
蔺深不看自己了。
可能是生气,刚才的举动的确冒犯。叶知禾开始后悔,后悔的同时攥紧手里的水瓶。
叶知禾休息充分,立定跳远拿了满分,身体轻盈地像风筝,只顾着往前扎,差点摔倒。
明年开始体育课就会减少,他们没选体育委员,平常都是两个班长代劳。体育老师在旁边盯着,蔺深负责计分。
曲畅说:“刚才你俩跑哪儿去了?”
蔺深只沉默地计成绩,老师说一个他记一个。
曲畅提醒:“串行了。”
蔺深的笔顿了一下。
“逗你玩的。”
蔺深面色不虞地看她。
“干嘛给我甩脸色?”曲畅笑,“怎么?家家酒搞砸了?”
蔺深不再理她,等解散后叫道:“叶知禾。”
叶知禾在阴凉处休息有一会儿了,和一帮人一起,最开始是他找的地方,结果人越聚越多。
同学们七嘴八舌:“你们吵架了?”、“班长生气了?”、“别吵架啊,好好说开了就好了。”
叶知禾每次想开口都被另外的人堵回去,最后听到蔺深叫他,只得丢下一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蔺深什么都没!”
他积极跑过去的样子可不像什么都没。
“水呢?”蔺深问他。
叶知禾顿了下,“喝完了。”
四周静了。
几秒后,蔺深若无其事道:“哦。”
叶知禾探头:“你还生气吗?”
蔺深抬手随意推推他的脑袋,“我哪里生气了?”
叶知禾不与蔺深争辩,顺着往下说:“我以后注意,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直接推开我就好了。”
蔺深垂眼看他,“你真的不懂吗?”
“也不是,只是反应不过来。”
他像个丧失嗅觉的人,没有别人提醒就不知道这是酸是甜,就会用到错误的方法。
“和向元溪一起也这样?”
叶知禾仔细想,他和向元溪从没这样过。他不会拉发小的手也不贴着耳朵和他说话。
但是他生怕说错话,斟酌着:“嗯……偶尔。”
蔺深揪住他的后衣领,叶知禾的后颈被手指戳了戳。
这才是耍流氓。
可惜耍流氓者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被耍流氓者也全然不在乎。
叶知禾把这当做消气的表现,欢欢喜喜地去拽蔺深的胳膊。
蔺深收回手瞧见叶知禾失落的神情,主动抓住他的手腕。
叶知禾隐约听他抱怨,“粘人精。”
他缩缩脖子,不太好意思。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蔺深的态度,和对向元溪、姚云舟乃至于同桌小胖都不一样。
他粘着蔺深,把他当做小孩子或者他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哪一样都很好,他都愿意。
第26章 那谁来向他道歉
十月过半,气温终于降下来,清晨出门凉飕飕的,要套厚一些的外套。
向元溪最近有很强烈的预感,自己即将分化。
叶知禾对这方面一无所知,只道:“要请假吗?”
“还不到时候,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姚云舟说……”
“嗯?”
“这个事是、是……是很私密的!”
“这我知道。”
除了家人朋友外,没人愿意分享分化期前后的变化过程,这仿佛是潜移默化的规矩。可规矩最开始是谁定下的也没个记录,没有起因光有结果。
“那你不和他说吗?”
“他分化也没和我说过!”
叶知禾顿了顿,“做人不要太攀比。”
向元溪:“……”
向元溪不搭他的话,转而问道:“你和蔺深还是那样吗?”
“那样是哪样?”
“黏在一起!”
“是的。”
向元溪睁大眼睛:“你还好意思说‘是的’?”
叶知禾如常点点头,“所以你过些天要请假,请假前不和姚云舟说,回来想好怎么面对他了?”
向元溪又蔫下去,“我是想和他说……但他愿意听吗?我说了他八成只回个‘嗯’,太尴尬了。”
单向的喜欢中夹杂着诸多胡思乱想,就算再大大咧咧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也会露怯。
叶知禾想起周末里叶书看的电视剧,他房间敞着门听到整个后半段。
剧中的两人相互喜欢却不肯直说,O误会A心中有白月光,A误会O喜欢别人。
这集的末尾,O告白了,A答应了,双方的想法却是:我知道他把我当做别人/我知道我是他退而求次的选择,然后便进入比电视剧还长的广告时间。
叶知禾忽然有种冲动,干脆不要等分化了,直接拉着向元溪到姚云舟面前,把两个人的手一牵,他甚至可以说一段证婚词,只求两个人不要像电视剧里那么纠结。
当然他只是想想,感情这种事哪可以另外的人插手。
叶知禾说:“那就看你自己的想法吧,反正分化后他会知道的。”
向元溪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又说到我了?”
“最开始就是在说你。”
向元溪狐疑地看他,“好吧,既然你不想说……真的不要换别人了吗,就是他了?”
他嘴巴里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得很,要是真的可以随便换个人喜欢,那只能是不够喜欢现在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