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绿好绿!
叶知禾不忍再看,终于低下了头。
蔺深此刻正好皱眉向这边看来。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他是经常受到注目,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用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又热烈的目光注视。
看得蔺深后颈都发凉了。
可扫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副班长又凑过来报人数,他只能当做错觉,低下头与人交谈。
叶知禾再抬起头就是统一敬礼看旗帜升上去的时候,他把手抵在自己的额前,一首歌唱罢,向元溪从后面戳戳他,“其实你不唱也可以。”
叶知禾诚恳说:“我尽力了。”
尽管跑调又破音,但他尽力了!
五音不全是会遗传的吗,叶知禾他爸叶书唱歌也不好听,偏偏喝多了酒还爱唱。叶知禾常常要受这魔音的困扰,语文作业默写文言文,写了一句歌词进去都没察觉,隔天被语文老师单拎出来讲。
早读之后叶知禾还在想这件事,纠结该不该告诉蔺深。可他和蔺深又不熟,万一是自己看错了呢又或许是自己误会了……
“叶知禾。”
“叶知禾!”
有人叫他,连续好几声他才迟钝地抬起头,语文老师把粉笔怼在黑板上看着他。
叶知禾这才有了点危机感,正襟危坐起来。
他语文成绩不错,老师也没有刻意为难他,点点黑板说:“上来默写古诗。”
叶知禾挺直的腰板瞬间垮下去,随意看了眼书本往讲台上走。
语文老师抱着胳膊走下讲台,一边走高跟鞋落地“嗒嗒”两声,一边说:“你们的心思我看都没用在学习上。老师知道,分化阶段嘛,谁心里揣着点什么我能不知道?老师也是这个阶段过来的,但我劝你们少搞这一套,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们自己,分化期还没过就想着吃天鹅肉了?想得倒美。”
叶知禾写到“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思维又开始发散了,草屋、杨柳,绿色绿色,漫天都是绿色,连天空都是。
身后传来语文老师咬牙切齿的声音:“叶知禾,不会写就给我下来!”
叶知禾一愣,看清楚自己写的诗句: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绿色飞满天。
完蛋。
他脸色也跟着差了,手心里冒汗,身后同学却在笑。语文老师上来拿板擦擦掉他写的句子,他下讲台,有人拉他的袖子,给他竖大拇指。
“真有你的,故意的吧。”
叶知禾一脸茫然。
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把嘴角抿起,那双天生带笑的眼就跟着弯一弯,好像存心作弄人一样。
他回到座位乖乖站着,还有人偷偷笑,老师敲了两下黑板擦,红白蓝的粉末飞出来,第一桌的学生迅速捂住口鼻。
向元溪顺势拉扯他的衣角,安慰道:“没事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叶知禾垮下脸。
光是向元溪知道有什么用,其他人还是一样误会。
果不其然,老师在讲台上开始了:“就你们那些花花心思趁早给我收一收,一天到晚不想点好事!叶知禾,这首诗你不会?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好意思说你背课文了?连带后面的文言文一个给我抄十遍,写不完晚上留下和我一块上晚自习吧。”
叶知禾这一回彻底忘了自己在操场后面见到的那幕,专心投入到罚写当中。
放学后好不容易写完罚写交到办公室,叶知禾又碰到蔺深了。
蔺深作为五班班长,向来是走得最晚的一个,把教室的门锁上之后才往楼下走。
叶知禾跟在他身后,蔺深的背还是有些单薄的,是未长开的少年应有的样子。但是过不了多久,只要经历了分化就会成为分外可靠的男人模样了。
Alpha或者Beta。
叶知禾只稍稍思考了一下就抛之脑后了。他闻不到,感受不到因信息素弥漫而产生的心跳悸动,也不会因为谁的味道好闻一点就去喜欢谁。
这本质和看脸一样,属于一“嗅”钟情。
而他现在只想提醒这个被绿了的可怜人。
蔺深往教学楼外走,叶知禾亦步亦趋跟着,他脑子里仿佛少那根别人都有的弦,这样的跟踪很难不被发现。
蔺深忍到校门口,身后的小尾巴忽然唱起歌。
他姑且把那叫做歌。
叶知禾唱:“green light i’m searching for…you,always~不会却步——”
“步”破音了。
蔺深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看到一张不熟悉的面孔。
眼睛上挑的又不会显得小,盛着汪水样的有光泽,嘴角自然上翘,一副好说话的精明模样,身高与他相仿,体格却比他薄弱许多。
像狐狸一样的少年。
是那种好看的轻易就能让人类产生好感的狐狸。
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那就是个中性的形容。
蔺深对叶知禾有点印象,但不深,连名字都不清楚,于是眉皱起来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跟着我干嘛?”
叶知禾犯了难,他的好心仅限于此了。直说是伤对方感情,他不过是个陌生人也没有搞清楚具体状况,真的开口说他是说不出的。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嗯……我坐车是这边。”
“噢。”
不知道蔺深信没信,回应一句又往前走了。
叶知禾继续唱,只要他在努努力,很快就能点题。
只是蔺深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也不能怪蔺深不近人情,是叶知禾唱的太难听了,能辨认出他念的歌词就很不容易,蔺深根本没听清他在唱什么。
”同学,不要唱了。“
叶知禾乖乖闭了嘴巴。
或许他明白了,他想。
——蔺深一点都不明白。
他刻意走得慢了一些,叶知禾还是一直走在他后面。
他干脆停下来说:“没别的事情就不要跟在我身后。”
蔺深说话时神色带着淡淡的不耐,叶知禾却只看得到他侧脸,少年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连鼻尖的那一点弧度都完美,就是平平无奇的黑白校服也可以驾驭,穿出不一样的运动风格。
学校里同学私底下讨论评出的各班班草都是好看的,叶知禾跟随发小的步伐一一都见过,但他们只能笼统的称之为好看,只有蔺深可以称得上帅气。
未分化前就十分英俊的男孩子——
怎么就被绿了呢。
好可怜。
叶知禾心里充满了怜惜,目光逐渐变得慈爱。
蔺深脸色更加不好了,不喜欢别人长时间盯着他的脸,给他加一些奇怪的定义。
就比如——天生的Alpha。
如果他不是呢。
在尚未分化之前就这样笃定,如果他没有按照这些人期望的分化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里就是无尽的烦躁。
蔺深本身是个急性子却被自己掩藏的很好,此刻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叶知禾,想他究竟想干嘛。
最奇特的是离这样近的距离,他竟然闻不出叶知禾是什么味道。
在尚未具备发 情能力的时期,信息素也是可以互相吸引和排斥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味,淡或者浓,总该有一些。
叶知禾却没有。
蔺深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想再和叶知禾废话,又拽了下书包的宽背带快步往前走。
这一次身后的人没有跟。
叶知禾是觉得自己的提醒到位了,心满意足地往对面的车站走去。
他撒谎都不想着圆一圆,说了和蔺深同路,现在又径直过了马路。
而事后很久蔺深才知道叶知禾那天跟在他身后唱的是《绿光》。
第3章 会得到快乐吧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叶知禾都没敢去操场后方,生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
周三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叶知禾再次遇见蔺深,和他同行的还有那位奶糖女生。
叶知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学的时候大家对性别的认知仅限于男和女,生理课最多讲一讲分化后的区别,初中有了更详细的讲解,大家讨论最多的便是——你想分化成什么性别?
选择A和O的人最多,但往往大家都会成为平庸的Beta。
叶知禾觉得普普通通没有什么不好,他爸就是Beta。
小时候的记叙文他写《假如我是一个Beta》还被老师夸奖了,说是角度新颖。
他把自己对分化的不向往归为一种异类,闻不到信息素,无法感受各类气息带来的脸红心跳,总觉得是缺少点什么。
他本身应该也没什么味道,不能靠信息素去吸引谁。
分化后的男女不叫做男女,叶知禾想,他该改称呼了。
蔺深和奶糖味的Omega。
旁边的向元溪忽然拍他的肩膀。
叶知禾转过头,向元溪露齿一笑,“走啊,去找姚云舟玩去。”
尽管怂得不敢告白,向元溪和姚云舟的关系却相当不错,不是暗恋到死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
但关系好的定义有很多种,向元溪和姚云舟属于那种勾肩搭背的哥们友谊。
等到分化之后就会有所不同了吗?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