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琛松了口气,被吓得乱跳的心脏逐渐平复,缓缓走过去拥住他:“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不小心动静弄大了,吓到你了吧?”
郭梓尘没理他,收回视线继续手中的事情。“在干什么?”柯琛问,知道他不会同自己说话,低下头去寻找答案。
郭梓尘坐在小板凳上,身前支了个画板,拿着铅笔笨拙的在上面画画。
他现在一天一天的好转,前几个月不是躲在被子里发呆就是睡觉,最近已经能自己下床活动。赵婧给他买了简单的乐高积木,告诉他这个能锻炼动手能力和记忆力,后来又给他送了画板,柯琛猜那应该是张承文托赵婧送来的,也没拦。
柯琛也拉个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盯着他纤瘦的手指在画板上移动。本该开心的,可柯琛脸越来越黑,等他画完,已经气到发抖。郭梓尘画的画,和之前张承文发到社交账号上的画一模一样,就是少了树上站着的人打过来的批注,柯琛站起身,把他刚画完的画撕了,自己拿过画板,跟他说:“我给你画一个。”
于是柯琛把郭梓尘当成人体模特,照着他的脸画素描。勾勒着他的轮廓,柯琛画的流畅,只是郭梓尘往垃圾桶看了一眼被柯琛撕碎的画,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又合上了眼睛。
这天之后柯琛在医院大楼增加了戒备,并且彻底不让张承文来看郭梓尘了。又过了一个多月,郭梓尘凌晨时已经能睡着,幻觉差不多消失了,只是依旧怕人,尤其怕陌生男人。
他现在很乖,积极配合治疗,柯琛和他讲以前的事情时,也再也没见过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讥笑,他按时吃饭按时吃药,精神还可以时,便坐在铺着泡沫板的地面上拼积木。柯琛忙着找凶手整天阴沉个脸,晚上回病房见到他时心情才好点。他觉得他们在慢慢变回以前的样子,他觉得等郭梓尘病好之后,他和小可还有自己,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人,想的太好,等郭梓尘站在医院楼顶时,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那天中午,柯琛不得不去公司露个面,只是到了公司门口还没下车,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郭梓尘站在天台楼顶企图跳楼自sha。
柯琛赶到时,张承文也才下了车,柯琛听他打着电话,似乎是着急地安排消防员来医院楼底铺救生气垫。
两人互相看了眼,沉默着往楼顶赶,推开天台的门,郭梓尘穿着病服站在楼顶边缘不足一米的墙体前。这段时间他头发长长也没打理,微长的头发随风飘动。柯琛看清了他此刻的表情,他在笑。
“尘尘,别吓我,快点来我这儿。”柯琛提着心脏,挪着微小步子,试探着走向他。
郭梓尘看着他的小动作,冷笑:“你每天给我讲那么多事,怎么不说说你是如何结婚生子的,如何把我当成林星沐的,如何夺了我的一切要逼死我的,如何砸了我爸墓碑的。”
柯琛僵住身体动弹不得,大脑拒绝做出任何反应,麻木的身体直接瘫在地上,粗犷魅惑的男声颤抖着,变了调:“怎么会…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郭梓尘手里攥着个小笔记本,抬手晃了晃:“早就知道。”随后仰天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好玩吗?陪你演这么久戏,其实我只是想最后再看看你到底能虚伪到什么程度。”
“不是…我,”柯琛话都说不完整:“尘尘,不是,我以前不知道…”
郭梓尘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打断他:“不知道?你是说你把我害成这样只是因为不知道?”刚才的笑泪还没干,这会又噗嗤笑出来:“所以无辜的人是你,我让你受委屈了是吗?”
“不是…尘尘…”柯琛百口莫辩,最绝望不过如此,明明觉得能说一些什么挽回,却着急地说不出来,只能眼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流失。
“以前是我的错,求求你别伤害自己,该死的人是我,尘尘,别做傻事。”柯琛瘫在地上,绝望地哀求着。
“傻事?我怎么觉得我做的是再对不过的事?继续被你栓在身边,我还不如去死。”
“好好好,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我放你走,你想和张承文在一起,我也不拦你,我远远地看着,只要你过得幸福,好吗尘尘,你来我这边。”
“柯琛,”郭梓尘笑道:“你说的这句话,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
张承文越过柯琛,同郭梓尘说话,试着挽回:“郭梓尘,不是说好的我带你走?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就因为他,你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么?那你考虑过我么?我等你这么多年,都没等来一句喜欢,我们三个,最可怜的是我的吧。他爱你时你开心,他伤害你时你难过,你可以因为他不要命,可…可你从没想过我。”
“求你了,就算是为了我,活一次。”
郭梓尘看着张承文那张脸,冷峻的面庞柔和下来时,他和柯琛越来越像了。
“谢谢你承文哥,认识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下辈子如果还能遇见你,我一定好好爱你。”
该说的都已说完,郭梓尘转过身,对着天空笑了笑,毫无留恋般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想象着鸟儿飞翔,他像与风共舞与大地亲吻,头往下扎。
“郭梓尘!”柯琛绝望地嘶吼,在他脚离地那一刻飞奔过去,与他一起跳下楼,在空中伸出双臂勾住他,紧紧相拥的二人一起从高空砸向地面。
【作者有话说】:写到这里,完结了可以不?
第73章 求福
郭梓尘被柯琛抱着往下摔,仰头看天,在将死的短暂几秒钟里,走马灯都还来不及在脑海中放映。他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想,其实不然,硬要说想了什么的话,他惊讶柯琛为何会跳下来,他还想如果柯琛死了,自己的弟弟怎么办,他那年幼的儿子怎么办。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中闪过,随后那随着重力下坠的失重感消失了,一阵不小的冲击力袭来,他触到了地面,只是…软绵绵的,原以为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出现。
郭梓尘身下垫着柯琛,而柯琛摔在消防员铺好的救生气垫上。救护车来时,郭梓尘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和柯琛同时抬上车,只是他比自己严重多了,被抬上担架时嘴里还在吐血。
那是郭梓尘最后一次见到柯琛。后来才听说,因为自己摔下来的重力,把原本能够被救生气垫护的毫发无损的人压出内壁破裂肋骨折断,好像还损伤了器官,做了好几次手术。
他被抬到医院以后做了各项检查,医生说他身体没什么大碍,所以躺了两天便出了院。打包行李那天,张承文在一旁沉默着,等他背着那仅装着几件夏装的双肩包快要跨出病房门时,才拽住他的手,问:“以后打算怎么办?”
郭梓尘笑了笑,对他说道:“放心吧。死了这么多次都没死成,看来是不到100岁阎王爷不会让我进地府。”随后转身跨出房门,对他摆了摆手。那单薄的背影让张承文想起许多年前二人初遇那天,他也是这样,叼了根烟凑到自己嘴边点火,之后如无其事地转身,如无其事地说“谢了”,现在想想,好像从那个时候,这个人就已经住进了自己心里。
“安顿好以后给我打电话,还有…”张承文冲他急急喊道:“我等着你。”
看不清他藏在背影之后的表情,只见他停住了脚步,却没说什么,没几秒又恢复步伐,微弱的步子走的不快,却扬着头,走的坚决。
出了住院部的大门,宋思哲坐在花坛的石阶上等他。郭梓尘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但没打算多说,被他叫住后才转过头。他递过来一达文件,顿了顿才说:“琛哥半年前给你转的财产,托我办的。那会儿你状态不好,我就没告诉你。”
“还给他吧。就当是给小可的,或者给我弟弟的,都行。”郭梓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摇头苦笑:“你看我现在这样,吃的不多,一个人也不需要住什么大房子,哪儿花的到钱。”
宋思哲收了文件,扯起嘴角微笑:“当时琛哥让我转给你时,他就说你肯定是这个反应。”
“你们啊,明明——”
想说什么,又识趣般闭了嘴:“算了,不提这个了。”宋思哲给他张卡,拉开双肩包的拉链塞进去:“那会琛哥就说了,这些东西必须给你,我只是个传话的。刚才给你的张卡,琛哥拖信托基金每个月给你打钱,他那会跟我开玩笑说,这是以后你们俩过日子,你烦他时离家出走的逃跑基金。”
“现在…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宋思哲说着,眼眶有点红:“如果他挺不过来,你以后的生活有保障,他也会放心。”
宋思哲的话让郭梓尘一瞬间落了泪,要说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憋了这么久的情绪刚好赶在这句话的结尾爆发了吧。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宋思哲吸了吸鼻子,也没再提有关柯琛的事,只是嘱咐道:“玢玢几天前醒了,他说很想见你。你…好好的,等他身体好些,我带他来找你。”
“好。”
郭梓尘离开后,宋思哲依旧坐在花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浑身是血地从担架上被抬出来,有人康复出院笑容堆满了脸,但不管难过的人还是伤心的人,身边都有家人陪着,像郭梓尘这样背个双肩包,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往外走的人,诺大的医院也没见几个。以前是很讨厌他的,因为王玢喜欢他,到现在还惦记他。现在对他的感觉说不清,觉得他坚强,想想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人,又觉得他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