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火新烹涧底泉,与君竟曰款谈玄。酒须迳醉方成饮,茶不容烹却足禅。闲扫白云眠石上,待随明月过山前。夜深归去衣衫冷,道服纶巾羽扇便。”薛蟠一字一句地缓缓地念出了这首七律,下面倾听的人,都是不住的点头,这里头泉水、酒醉、茶禅可都是有了,还是扣着今个论禅的味道,当真是难得了。
“我觉得薛小友的诗真的不错了,说句实在话,我还做不到呢。这里面都是透着一股清凉的禅味。”下面倒是有了人说了句公道话,而大多人都是笑着赞同了。
薛蟠却是在前头看的清楚,这有一就有二,有二还有三,不就是没完没了了,所以,他在那些人没能提要求的时候,马上接着说道,“前辈们的夸奖我是愧不敢当。刚才刘公子说了,要有不同的诗体,不知道是不是又会有人说,那不只要有诗,而且要有词了?”
果不其然,薛蟠看到了一两个眼神中露出了这样的意思,他当机立断地拿起了桌子上一杯茶,“有诗无词,倒是我今日的不圆满了,凡事求个完美,既然我开场了,那就献上一首词,可是说好了事不过三,我也绝不会抢了大家的话头,这之后真是没有了。这首《好事近》很是贴合着今天的气氛:石鼎煮名泉,一缕回廊烟细。绝爱漱香轻碧,是头纲风味。素瓷浅蓝紫泥壶,亦复当人意,聊淬辩锋词锷,濯诗魂书气。”
薛蟠咏诵完了之后,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水,倒是有了一番端茶送客的样子,也不在前头再停留了,“接下来,小子就坐在下面,听着诸位的大作了。大家一定不要谦虚,小子还想要偷师一番呢。”
众人听了善意地笑了起来,而那些个不和群的声音,倒是淹没在了笑声里头。这后面的气氛算是被薛蟠的开头给炒热了。也是相互出题,开始了你来我往的诗会。等到夕阳西下,用过了晚膳后,诸人才散去。
临别之前,倒是有人知道了这个澄园是薛蟠的产业,也是有着不少人前来和薛蟠攀谈,要说三分真、三分假,谁也不要在这个半是官场的地方,去计较真心与否,这不过是一场名利之会罢了。而真的好友不一定要文言相谈,就是沉默不语,几人对坐,吃着粗茶淡饭,也是不觉得尴尬,身心放松的。
蜀地的段先这次是为了探亲正好来了福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结识薛蟠。不过,当下他已是定好了回家的船,必须要在今晚动身,想要和薛蟠多聊两句的事情,只能静待日后。
薛蟠把段先送到了门口,“段先生,来日方长,小子才开始游学,总会前往蜀中的,到时候难免叨唠先生了。”
段先倒是毫不在意什么叨唠,顺眼的人来家里做客,那叫是交流,不顺眼的他还不会放进去呢。“别这么客气,不然就见外了。我是等着薛小友了。要说我是见过你舅舅的,你们倒是真的不太像啊。”
末了,薛蟠听到了这句似有深意的话语,那王子腾正是在蜀中任职了五年,今年刚刚调回了京城,他不知道段先与王子腾有什么过往,但言语之中应该不是十分亲密。“段先生说笑了,舅舅是朝中大员,而小子还没有参考乡试呢,怎么可能一样。”
段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笑得一派自然的薛蟠,心中说着,你薛蟠是不比王子腾,起码那个人总是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别扭来,而面前的这个倒是让人如沐春风,与之亲近的,又怎么会只是局限在一个乡试之前呢?“好好,是我说笑了,下次等你来了蜀中,请你看貘,那是蜀地才有的动物。”
薛蟠一愣,才想起来这不就是熊猫吗,倒是想不到段先会饲养这种动物,这可不是现代的时候。“没想到段先生养着貘,我定是要前去一看,可是少见人养的。”
“那就说定了,我们他日再见!”段先上了马车离开了,薛蟠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郇昰。
“累了吧,院子里面的事情已经好了,当归说都是清理归置好了,你今日也是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了。”郇昰放慢了脚步,合着薛蟠的步伐,这人今日算是应酬了一天,也没有好好落座过,身体上是不见疲倦,但是与人打着机锋,到底是个劳心力的活。“我让后厨做了桂圆汤,你用一些吧,说了这么多的话,晚膳也没好好吃,饿了吧。”
薛蟠听着郇昰言语中的心疼,没有来由的耳根一红,他许是真的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被怜惜的感觉。“桂圆汤真的不错,五哥可是明白我最馋什么了。五哥今天可是把那个刘勇给瞪出了个筛子来了,也是用了不少力气,该是要喝一点桂圆汤,补补气也好。五哥这样做莫不是为了我在出气,那我是要好好谢谢你才好。”
“你就会捉弄我。”郇昰看着薛蟠嘴角没收住的调皮,想要伸手捏捏他的鼻子,那头却是殷溪过来了。殷溪看见了郇昰脸上那藏不了的笑意,差点没能掉头就走,这主子和薛公子在一起,就跟被掉包了一个人似的,话说自己会不会知道的有点多。
郇昰一见到殷溪,那脸就瞬间面无表情了起来,连声调下了八度,“有事?”
殷溪可是不敢耽误地连忙说了,“宋大人来了消息,说这里才是两个时辰前散了的宴席,那铁观音的诗会已经是传遍了福州城,这夷人们已经是闻风而动,茶商们也是准备好了,要力捧这新茶。宋大人差人禀告爷,这事情算是告一段了,完美落幕了,等着几日后,茶行的生意情况一出来,他那里也会呈折子去京城。”
郇昰听了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没事就下去吧,这几日你们也是累了,明个休息一天吧。”
殷溪听了就差没有诧异地看向薛蟠,莫不是薛公子大发慈悲的提议,五爷什么时候会这么的为人着想了,不过假期谁不要啊。“多谢爷,那属下告退了。”末了,在心里多加了一句,多谢薛公子,您可真是个好人。
却不想被殷溪当做提议人的薛蟠,也是带着微微询问之意地看着郇昰。
“我想着明日与楸枰一起去山上打猎,他们也就不要跟着了。楸枰不是要谢我吗,不如明日给我烤野味怎么样,听说你的手艺不错。”郇昰期待地看向了薛蟠。
52第五十二章
第二日清早的时候,薛蟠在庭院里头打完了一套拳法,叫来了当归,“让你准备的调料可是都备好了。”
当归有点纠结的点了头,“大爷,都放好了,不过您真的一个人也不带,就和五爷去山上?这高山峻岭的,怕是要夜宿在外头。要不,还是驾一辆马车上去的好,还能睡在马车里头,这天也是入冬了,就算南边不怎么寒,到底不比盛日当头的时候。还有,真的不带着小的上去,还能给你们值夜之类的。”
薛蟠把擦汗的毛巾塞到了当归的手里,不再听他的啰嗦,“行了,你那样子,我还不知道。哪次值夜你能不打瞌睡的,要叫也是让荆芥去。别再嘀咕了,我们至多就两日下山了。”
而等着薛蟠梳洗过后,换了衣衫,在他的院子门口,郇昰已经到了。他见着清新气爽的薛蟠,自然而然地笑着,“楸枰这每日都坚持这练功真是不易,我小时候,也是被父皇规定着每日在下了早课之后,要去练习骑射的。这些年倒是不像当时那般,日日坚持了。”
“五哥,这每日锻炼可是好事,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不是吗?对了,你就不好奇我这身功夫是谁教的?”
这个事情郇昰还真的不知道,对于薛蟠的过去,简单中总是带着一丝神秘,仿佛那些学识与心智,真的应验了生而知之。而薛蟠的这套功夫,比对郇昰见过的皇城的卫与死士来看,都是远胜一筹的,颇有禁书中说的飞檐走壁的高手风范,只能猜测这与江湖中的奇人脱不开关系。“我猜你的师父也许是大隐于市的高人,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相中了你这个弟子了。难道是话本里面的,一见你骨骼奇清,忍不住收作关门弟子。”
五哥与自己说话倒是真的越发的放松了,都开始编起了这样的玩笑来,不过想到了那个道人,薛蟠对于这世界隐藏的高人还是保留了一分。“五哥算是猜对了一半,小时候我省的病就是他治好的,留下了一本小册子,说是强身健体,倒是不难,就是贵在坚持,五哥要不要也试试看。”
郇昰的心思却是全部被薛蟠说的那个病给带了过去,他听说过薛蟠幼时身体差的传言,但是没有开口问过,就怕这会戳中什么隐痛。“楸枰,你那个病……”
薛蟠看到郇昰紧张起来的神色,心头一暖,这人怎么关心的地方都是在了自己身上,他分明说的是练功的事情,不过也正是这份心意,才让自己开始对郇昰放下了防备,有了日益渐深的信任。“已经好全了,五哥,那些都是过去了。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也试试练武,倒是为了强身健体。”
看到薛蟠不似作伪的神色,郇昰缓缓点头,有些伤痛就让他在过去吧。“要是楸枰愿意教,我自是愿意练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从明个儿开始吧。”郇昰却是觉得这是多了两人之间的相处,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