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他也开始不能相信身边的人,唯一同他一起来韶州的是他的师爷,他让师爷悄悄地去福建找宋诠,因为他知道整个大庆南边这个地方,只有宋诠是不会背叛朝廷的,然而师爷却是死在了一场山洪之中,可是之前他们明明约好地不是从那一条道路过。
苏鹏经过了这个事情更加的警惕了,面子上却是放松了更多,只想要等到年末会京城述职的时候,一吐心中的疑惑,而在此之前他只有忍耐。可能是他的逢场作戏骗到了周围的人,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慢慢接受了,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撞见了账册中记录过的那个药材行在祁南县城里面运货,他跟踪了那个商贩,果不其然他与县令之间是十分熟稔的。而且县令看到了那个商贩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官员见了一个商贾的表情。
苏鹏越想越是提心吊胆,试想一下如果整个韶州都是他们的人,那么这些人又究竟是要干些什么呢?在剩余两个月要启程去京城之前,他又仔仔细细地盘查了近二十年之间的账本,而这一次他可以确认,事情不对应该就是在五年前开始的。
这个时候,他的心头一凛,五年前不是没有大事发生过,不过那不是在东南,而是在江南,那个至今让人心头震动的两淮堤坝案件,差点要了皇子的命。这件事情造成了两淮与江南官场的大换血。
对于江南的事情,京城里头把罪责定在了十多年前的李大人身上,说是那个时候他挪用了库银,造成了这个影响十分恶劣的两淮洪水吞田事件。
但是苏鹏并不是傻子,他久伴皇上身边,自是在隐约中察觉了,太子爷也许和江南的事情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不知怎么地苏鹏觉得当初在江南的幕后黑手并没有从此摆手,而是换了一个地方,更加隐蔽地攒起了银子。
那为什么要选择韶州呢?或者除了银子之外他们真的什么也不贪图吗?
苏鹏带着这样的疑问去了京城,然而一出了广粤,到了湖南的他本是要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却先后遭到了三次追杀,他们具是刀刀致命,要杀人灭口。在几次险险避过之后,苏鹏打算改道江西,进入福建境内寻求宋诠的庇护,取道海路上京。可是天不从人意,就在他逃到了延平府边上的时候,那个他以为死去的师爷又出现了。苏鹏大喜过望,为了对方的逃过一劫而庆幸。
但是谁知道事情急转而下,他在当夜差点被那个死而复生的师爷给一刀谋杀了。苏鹏身中数刀,匆忙中他夺马而逃,带着证据的木盒子误入了山里面,遇到了一头通人性的黑驴。黑驴给苏鹏带来了不少草药外敷,还有吃的东西,也是在迷迷糊糊之间,苏鹏挺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但逃不过反复发热,黑驴毕竟不是大夫治不了他的病,在弥留之际,他咬牙写下了这封信。
苏鹏到了临死无人可托,只能向这个与众不同的黑驴称述了自己的冤情,他不知道有没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所托非人。只能相信在这头黑驴多智近妖,会找到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看完了苏鹏用着手指写下的有些扭曲的书信,郇昰与薛蟠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黑驴这个时候已经跑了出去,就听到它在洞口又叫了一声,两人走了出去,看到黑驴把驴头扭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它又用蹄子跺了跺地。
“白毛,你是想说你救过的那个人的尸首就埋在了那下面对吗?”薛蟠想着苏鹏在信的最后说,他在树边发现一个浅坑,只希望死后,黑驴可以帮着把他埋了,也算是没有暴尸于野了。
黑驴咿呦了一声表示了肯定,郇昰走了过去,将地面上的枯叶扫开了之后,发现那块地方的土地与周围的是有些细微的不同,是有些填满的痕迹。他向着薛蟠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薛蟠心里头关于这个苏鹏的事情已经转过了好几个想法,却是哪个也不敢肯定,谁会这样要一个四品大员的性命,关键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居然京城一点风声也没有。“五哥,那个官印是真的吗?”
郇昰皱起了眉头,他也希望那个东西是假的,但是假的真不了,那个印鉴还就是真的。“广粤之地的官印在七年前被重铸过,我记得很清楚,到了韶州的时候,在右下角裂了一道口。当时,父皇还当着我们几个兄弟的面把那个刻印的匠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我凑近地看过一次,还记得那道痕迹的位置。”
“可是,这并不是不能够仿造的。如果经常见到这个印章盖印的人,说不定很清楚这种构造。所以,这个人还是有可能……”
“不,蟠儿,这里面还有一点,除了父皇与我之外,只有那个工匠知道了。”郇昰打破了薛蟠最后的可能,“只有苏鹏的那个印章,它的重量与一般的不同,那不是实心的铜,而是铜藏白玉心。这是父皇特地赏给了苏鹏的,因为他字鉴玉。而且今年年初的时候,苏鹏抱病没能回京,父皇还特意让他不要舟车劳顿,只要用信函把要称述的事情回禀上来就行了。”
薛蟠苦笑了一下,这下子他们两人算是出来打个猎,也遇上一个大案子了。“五哥,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在广粤韶州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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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昶走出了御书房,刚刚就那件茶案投毒一事终于有了定论,那是杭州茗香坊的对头做的,本来是想让茗香坊退出出口西洋的商家范围,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在几方势力的推动之下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福建的乌龙茶一出,其中皇上更是御笔称赞一味茶乌润结实、沉重似铁,可当‘铁观音’一名。这让本来一家独大的江南茶区,硬是被福建的乌龙给搅了局。不只如此,不知何人提出的扦插种植方式,让以前只能用茶籽种植的茶树起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嫁接的技术是福建茶农们宣传出来的,没有藏着掖着,还大方地说让大庆各地都能改善茶树的种植。
商人逐利而生,这次江南算是吃了一个大亏,却又被福建那里用着这一招给抚平了伤口,这一来一往,一前一后不可谓不精妙。郇昶想着那个传闻,薛家的那个薛蟠似乎也搅和了进去,南边那里似乎认可了他是宋诠的弟子。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哥,你在想什么啊,弟弟就看到你皱着眉头了。”一个声音从转弯处响起,郇昶一听更烦了,这是他的六弟,可不是太平的性子。相比之下,他情愿和半天不给人好脸的郇昰说话了。
“六弟,哥哥是在想着又快要年关了,希望刑部不要太忙了。”
“是吗,人人都想要过一个好年呢。”郇旪的这句话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55第五十五章
郇昶听着郇旪的这句话心里面闪过一种古怪的感觉,他的六弟总是笑嘻嘻地看着人,却让人害怕他会突然疯狂地在背后给你一刀,郇昶没有同他多说话的心情,只能打着哈哈说,“父皇治下风调雨顺,近两年来没有什么灾情出现,大家自然是等着今天的除夕能多喝一口屠苏酒了。不过六弟,你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劝劝八弟,让他不要多和唱大戏的人混在一起了,去年他和二哥一同在闻香坊闹事了一场,这今年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郇旪似笑非笑地看了郇昶一眼,他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就算我和小八一母同胞,但是你也知道我母妃宠她的很,又怎么是我这个做哥哥能管上一管的。三哥不是我说,相比之下,小八肯定还是更加的怕你,不如你去说说?”
没有等着郇昶回答,郇旪却又皱了眉,连忙否定自己刚才的提议,“还是算了,他那个混球的性子,谁的也不听,三哥也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要说小八怕的人还是五哥,只要五哥板起了脸在他的面前一站,这让他朝东绝对不敢向西啊。只是可怜我那冷着脸的五哥,也不知道被父皇扔到哪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连个年也要在外面过,一个人不知道多么冷清呢。而我们这头没有人回来救场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呢。”
“六弟!你说的这叫是什么话,这可是在宫里面。怎么这么没有分寸。”郇昶听着郇旪这种话里藏针的语调,耳朵都不舒服起来。“父皇的决定可是能由你这样置喙的!”
郇旪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他一下子凑近了郇昶,像是在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三哥,瞧瞧在手上还带着佛珠呢。不过戴着佛珠的可不都是好心肠的大师,不然刑部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被郇昶压制住,忽而郇旪他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变成了大笑,“哈哈哈,三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不过只是在嘴上说两句,总比那些佛口蛇心的人要好的多。不过你说的对,这里是宫里面,打哪儿不是隔墙有耳啊,弟弟我可不敢多说了。走了,走了,三哥你慢慢忙。”
郇昶袖中的手握紧又松了开来,真是个疯子,他在心里面咒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惠妃怎么会有这样两个儿子,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就爱和下九流的戏子混在一起。还老在眼前晃悠,今个回去要用柚子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