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看着贾敏惨白的脸色,想要唤人把她搀扶下去,却是被贾敏止住了。“我再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大哥他到底是不是娘的孩子!”
邱嬷嬷骤然地抬起了头,她的眼前又是那个整整缠了她几日的女鬼的影子,“夫人,这件事情真的不是老奴做的,都死了,知道的人都死了,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莲姨娘合着那个死婴一同死在了大火里头,我只是远远的看到了,没有第一时间去告诉国公,这罪真的不能算在我的头上。佛祖明鉴啊,莲姨娘,真的不是我偷换了孩子,我没有、没有……”邱嬷嬷像是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头,猛地摇着脑袋,又拉扯起自己的头发,然后朝着地板重重地磕了上去。也等不及阻拦,‘砰!’地一声响声之后,一大滩的血迹蔓延了开来。
林海向着管家摇摇头,一边的侍卫们把邱嬷嬷抬了出去。这件事情也算是了解了,林海扶着贾敏回了卧室,这一路上贾敏一语不发,直到坐到了床榻上,才愣愣地看着林海,“老爷,这就是我的娘家啊,自从爹去了之后,我已经什么也没有剩下了。”说着眼泪终是再也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林海只是抱住了贾敏,心中也是一阵叹息,当初他与贾公也算得上是熟稔,那可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个老妻,在低头看着几乎是半崩溃的贾敏,可是不能让她伤心过度了。“敏儿,不要再多想了,你现在在林家,以后也是在这里,我和孩子们都会陪着你,至于京城的那些人,就当是陌生人了吧。”
“老爷,那是我的生母啊。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般阴阳怪气地对待大哥,现在总算是弄懂了。这次是瑜哥儿福大命大,才能护得住黛玉,要是换了一个人还不好说,如果我们真的只有黛玉一个女儿,等你我百年之后,要是她还是待字闺中,还不是被那群财狼吃的连渣也不剩。”贾敏一边抹泪一边已是猜到了最坏也是最后的结果,他们捧在手心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这不是还好好地吗,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这首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看着瑜哥儿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也看着玉儿嫁到一个好人家,才能真的回击那些个等着我们倒霉的人。”林海却是明白地,这里头随着邱嬷嬷的死,就是死无对证了,而贾敏一个为人女儿,而且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可能真的插手贾家的事情,与自己的生母翻脸,何况那里还有着与她极其不对付的王夫人。不过,邱嬷嬷这一去,贾母定是心里头也有准备,短暂的太平日子也是可以有几年的。要想真的让家里头脱离贾家的牵连,最根本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再也不是那个四王八公的贾家,只要有朝一日贾府成为阶下囚,那么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却是在这个夜里头,贾母自个也不知道已经是断了贾家最后的那条退路,看似花团锦簇的贾家一门,也许只待将要的某天,改天换日之时,就会轰然倒塌,连回头的余地都未留半分。
“老爷,我知道我们要等。”贾敏却是振作了起来,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娘家的依靠,甚至可以说是与娘家为敌的,她要做的就是牢牢地握住林海的心,也成为孩子们的依靠,而贾家因为皇上仍然在位,他们动不了,四王八公这帮老臣牵连太大,怕是皇上也动不了。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的蛰伏起来,终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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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就像是风过无声那般,被揭了过去。第二日,林海与林瑜倒也是深谈了一番,言辞之中透露出了背后的凶手,但是也告诫着他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娘这心里头已是被最亲的人划了一刀,这事情我们记住就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万不可冒进,要知道谁也不清楚贾家是不是站队了的。瑜儿,这以后你可要护住你的妹妹,万一哪天我与你娘有了不测,你们最先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活得风生水起才行。至于报仇这种事情,你过的比敌人好千百倍,有着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才是真的报仇了。你可是懂了?”
林瑜艰难又坚定地点头了,“爹孩儿懂了,从今开始定是加倍努力,不让他们有机会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
林海拍了拍林瑜的肩膀,一同与他走出了书房。那头,薛蟠已是在大厅里头等着了,“姨夫、表哥,我这里可是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表妹的弱症可是找到药引了吧。”
这句话倒是把那沉重的气氛给打破了,林海至今问道,“可是王大夫想出药方了。”
薛蟠拿出了一个绸缎包装的盒子,“姨夫请看,这里头可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一边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之上,小心地打开来,就看到里头躺着五个玻璃小瓶子,那里上头用着螺丝银盖拧紧了,在里面流淌着淡淡的金黄色液体。
“这是木樨清露?”林海惊讶地看着薛蟠,这倒是珍品了。
薛蟠想着这是郇昰在接了他的信之后送来的,倒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倒是真的没有想着郇昰会送来这个大内的东西,本是想着让王大夫配的。只是这份心意,自己是真的察觉到了。
43第四十三章
薛蟠被林海问及应该怎么处理那个落水事件时,其实并不愿说出那个答案,而事实上要对邱嬷嬷使用有毒的铃兰果实,已是林海早就做好的决定。他心里头清楚这是林海利用着这件事情在教育林瑜,可是在那个时候被问到了那个份上,自己却是不得不去点破那个答案。
到底是在江南能站住脚跟的人,在那个关头倒丝毫没有被女儿的出事而乱了脚步。薛蟠对于林家一开始就谈不上是为了亲情而去依靠,只是通过林海想要搭上一条江南的路子罢了,能有后来的亲近,倒是因为那个时候林海膝下无子,让林海对自己产生了移情作用。只是薛蟠知道,薛林两家到底是两家人家,所以这落水的后续真相是什么,他根本不愿意去关心。
这种辛秘的事情还是掺和的少一点好,谁也不知道以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不会忽视了林家五代书香,也是牵扯着许多保守势力的情况。不过,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的时候,宜交好不宜交恶。倒是林姑娘的病与宝钗的是一个反过来了,宝钗小时候带着热症,而林家的则是带着寒症兼是郁结于肝气。王大夫请教了京城的那位御医,开了个方子,这里头需要的药引就是木樨清露。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东西,要说这花露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少见的东西。薛蟠在给郇昰的信中正是谈及了这个事情。
‘五哥,听着王大夫说起了这个药引,我倒是想到了几年前给爹娘调养用过了玫瑰清露,那时候是请了晏轼与王大夫一同做的,用着大量的鲜花,可能蒸馏出来的量,是真的不多。说起来在宋朝的《铁围山丛谈》里头就记载过,五代周显德五年的时候,这种花露从占城那里传到了广粤的地界上,当时就有人试着做过,只是琉璃的烧制技术那时候还不成熟,这花露的凝取也是不得法。却是这几年在晏轼的改良了玻璃配方的时候,把这个蒸馏的装置也是给精细了不少,说着也是一笔好买卖了。
可是别说我又提起了买卖这事情,实在市面上这些个奇货可居的东西,都是从西洋那里舶来的,倒是绝大多数都被采办成了贡品,而我们自己做的也是不差不是。原谅我这里多是啰嗦了几句,林家这个关头缺了这味药引,只是现在还是五月末六月头里,这桂花还是没有开呢,就怕是时间长了耽误了病情,也是个要姨夫操心的事情。’
而那一头接到薛蟠信的郇昰却是懂了他的意思。这件事情林家必是不会向外求的,而要在市面上买到这样东西,因为薛家还没有对外出售这玩意,是很难弄到手的,多半都是进了宫里头,就是郇昰手里头也不过是十来瓶而已,还是多年来父皇赏的,可见这东西小小的一个,倒是精贵的很。要是能在这个时候,给林海卖个好,结个善缘未尝不可。他也没有希望在江南多个帮手,只是希望少个使绊子的人。
‘楸枰所言的木樨清露,我这里还是有些的,均给你五瓶,还是治病来的要紧。我这头可是等着楸枰日后补给我其他花草的,梅花的倒是不错,旻儿也是爱着梅花,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孩怎么会喜爱那么冷的花。你提到的这生意,父皇也是说了可以做的,这种东西我大庆朝做的,总是比西洋那里来的细腻了很多。不过,可是记得一定得给父皇呈上一份才好,父皇说着好些年没有见过江南的莲花了,那个味道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了。不知道楸枰能否采莲些许,也是玩笑话了。’
‘又及,说起了这木樨清露,倒是想到了宋先生不知从哪听得的那首诗。
使君文采欻翩翩,投檄归来志浩然。新构凤麟洲上屋,恰如书画米家船。干将破壁龙俱化,脉望飞空蠹亦仙。更试囊中五色笔,桂花香露洒银笺。
那时候还说着要给我看看米芾的画作,这头已经是结束了丁忧,他没能真的投檄,不再做官了。被父皇招了回来,现在要是去福建的样子,这也不知何时能在一起看画了。不知楸枰可是会去游学,当年宋先生倒是有过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