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抱怨了一番，河清突然丧失了全部兴趣，抬手就要把它还回去，眼角余光却瞥到两个字眼：
小清。
跟“晏哥”靠在一起，一般大小的字体看起来很登对。
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河清几乎想提笔把自己的名字给划去。
谁跟你是最好的朋友？
撑死了也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同窗而已啊。
河清见前面的人正眉飞色舞地跟他同桌王浩讲话，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怎么办，还是好想知道他跟阿晏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河清还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心里的不舒服叫作，吃醋。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最小的圆圈里。
果不其然，河清挑眉，小小的圆圈里写着：阿木。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暗自松了一口气。
比起好朋友那一列，河清更害怕阿晏会成为周舟最重要的人。
有一种埋藏于地底的珍宝，被人意外挖出来收入囊中的顶级不爽。
河清突然想起来那个整天扒着周舟不放，一度想把自己拴在他裤腰上的高挑男孩，黏糊程度简直不亚于一个缺少母爱的巨婴。
自以为是威武雄壮的藏獒犬，在别人眼里，却是只懂得跟主人摇尾巴撒娇、傻里傻气的哈士奇。
真是没眼看。
当然心里的吐槽河清并没有能力说出来，不过默默沉思了一会，他倏地反应过来——
难不成他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一幅形象？
略略回忆了一番自己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没到放学时间，便兴冲冲地跑去高中部。美名其曰是帮助腿脚不便的哥哥回家，实际上就是自己按捺不住、特别想见人。哪怕只是早了几分钟而已，也跟赚了八百十万一样开心。
给人推轮椅吧，推着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到人腿上去了。抱着人不撒手也就算了，还使劲在人颈窝里嗅个没完没了的。
明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普普通通的沐浴露还是俩人一块买的，但是放在阿晏身上，就跟自己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反正就是很勾他，就很想凑一块亲昵。
上回阿晏去训练中心复健，他找不到人之后，就跟被抛弃的小宠物似的。自行脑补全了360种苦情悲惨结局，还暗自神伤，以为真的从此以后就一个人了，到头来才发现原因如此简单质朴。
行吧，世人都沉默了。
跟陆青比起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幸好小圈里填的不是阿晏。
不然谁会先炸了，还真难说。
河清没再发散思维，他心情复杂地把纸张还了回去。接下来没事情做，他只好呆呆地等待下课。
时间过很快。
五，四，三，二，一……
河清目光灼灼地盯着右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掐得相当精确——
下课铃敲响的第一声，河清已经迅速扯出桌肚里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一脚跨出了教室。
待到铃声停止之后，他在这短短的十秒之内，一路无阻地冲下了三楼，顺利到达了大操场。
这神一般的速度要放上午出操的时候，铁定得被教导主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表彰，作为优秀榜样。
秀，造化钟神秀。
“小清啊，等会第四节 课是数学小测，昨天的作业你有没有认真写？听说有百分之八十是原题……诶，人呢？”周舟捧着一本数学书，转过身准备提醒河清在课间十分钟抓紧时间，再好好看上两眼卷子，才能保证考试万无一失，结果座位上早已没了本尊。
同桌王浩头也不回地肯定道：“你这傻是不掺假的啊！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小子会乖乖待在自个儿班里吗？活在梦里啊大兄弟。”
“……噢，是吼？”周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简简单单的数学测验，对常年位居班一的河清来说，有或无都压根没差。
——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得晏哥一丝一毫吧。
周舟还是不厌其烦地传了一张卷子到河清桌上，一边想。
第10章 河清：
南城高中部挺大的，为尽量减小干扰，高三年段单独一栋楼。教室与图书馆同在高远楼，二三楼分别是阅览室、藏书阁，四五楼都是高三的班级，分文理。
到底是离高考不远了。
明明是下课时间，走廊却不见半个人影，就连打水、上厕所的人都没有，与正对面高一高二所在的志行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哪像初中部的一群小兔崽子们，一下课窜得比谁都快，抢个坑都得靠实力才行，速度与激情的双重比拼，生怕晚上一秒就能在教室里岔了气。
没事的人也总是到处溜达，觉得窗外的空气都比教室里的清新百倍，好似待在座位上都能要了他们老命一样。
高三楼的确是静的很。
紧张、急迫、分秒必争的氛围随着计时板上数字的减小，越发变得像一个能把人溺死其中的水圈，也如同一根越勒越紧的橡皮筋，还是卡在脖子上的那种。
河清直愣愣地站在高远楼楼底下，犹豫着迈向楼梯口的步伐，想了想还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海晏发了一条微信：【阿晏，你在上课吗？】
·
高三一班鸦雀无声，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叮——”，是信息提示音，端的是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海晏缓慢地直起身子，抬起手揉了揉睡得有些睁不开的惺忪双眼，冲回过头来观望的数十双眼睛打了个手势，淡淡道：“不好意思啊，忘记关静音了。”然而口头上说是这么说，可他完全没有行动的样子。
静什么音？万一错过他家宝贝的重要信息怎么办？哪怕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好，对海晏来说也是绝对不允许错漏的。
顶多，声音调到最小，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毕竟海晏隐隐顶着一个“班霸”的名头，完全没有人敢对他质疑什么。
颜琪倒是顺势击了两下掌，示意可以下课歇会儿：“最后一节课是英语模拟考试，写的是去年高考卷，上完厕所就赶紧进来，别再瞎晃悠啊！注意一下，等会要提前听力。”
课间统共就短短的十分钟，拖课五分钟，撒尿两分钟，剩下三分钟属于下一节课。
嗯，分配相当完美了，连闲聊两句的时间都没有，基本上是符合高三生活不如狗的国际标准。
终于有熙熙攘攘的几个人站起来，晃晃悠悠地离开教室。在一个沉闷的大长方体盒子里待久了，是真会抑郁的。
海晏光明正大地捞过大刺刺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点开待机桌面上绿油油的微信图标。消息列表一路下来全是飘红的数字，他看也不看上一眼，只点开了置顶的好友会话——备注是，宝贝。
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让他看了好几遍，来回看，反复看。海晏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刚刚下课呢，没事，直接上来呗？】
河清回复得很快，一堆气泡唰唰唰地飞过来，几乎是想把平日里没法用嘴巴说出来的话，通通用手机来传达：
【不好吧？】
【你们下节是什么课啊？】
【如果是考试的话，会有影响的吧？】
【毕竟都高三了】
【万一被段长抓了个正着咋办？】
【我是没所谓啦】
【就怕阿晏你会被连累了！】
【现在教室里有老师在吗？】
【等会是不是要提前发卷啊？】
【你先问看看啊阿晏】
【快点快点快点】
……
一条接着一条，跟大炮连发似的不带停。海晏看得眼花缭乱，完全无从下手，干脆直接点了语音通话，好歹说话总比打字快点。
还没等对方接通呢，门边就响起了同款“噔噔噔——”的铃声，同一时间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这操作骚的，也不怕闪到腰？
难不成打字还能给这小崽子速度加持吗？真的牛逼啊，不愧是年轻人。
海晏扬手挥了两下，招呼人赶紧过来：“话有点多啊宝贝？你哥差点回复不过来！”准确的说是，压根就没办法回。
消息刷得飞起，他看都来不及。
河清三两步跑到海晏边上坐下，这个空着的位子就像是为他准备的一样。小孩额上还带着薄薄的汗珠，眼睛亮亮的，透着蓬勃的朝气。
每一处，都让海晏心动不已。
从抽屉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来给河清拭去头上的汗，海晏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着说：“明天就别发那么多有的没的了，直接上来就好，出了啥事也有你哥顶着。”
河清歪了歪头，表达自己的疑问。
伸手将桌边的水壶拿过来拧开，自己喝了一大口后，再递给河清，海晏又笑：“想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转头准备求助一道物理题的颜琪：“……”
算了算了，要不起——吃狗粮和解题之间，我选择死亡。
河清点头，又摇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想你的确不需要理由，我不仅想你，还要见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