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聆想起那两个显然是追杀的黑衣人,觉得这个整天叫他聆哥的看上去憨厚的家伙在失忆之前绝不简单,于是问:
“包括他从事什么工作,家庭背景,这些都可以查到吗?”
钟岚点头,“当然,不过只能查到一些基础信息,如果那个人背后的关系太过复杂,或者暗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径,这些是查不到的。否则我们抓到人直接用系统搜一下就行了,还用得着我们天南地北地去查嘛?”
两人谈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组长办公室。安仲淮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近期一个案子的卷宗,跟钟岚说的一样,这人眉眼俊朗,瞧上去斯文儒雅。
不过么,却不是类似书生的温和之气,反而带着一股让人肃然起敬的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尖细的刀片一般,一眼便能剜去旁人一块肉似的。
钟岚好像格外怕他,把人领进来就说“我去泡咖啡”,却被安仲淮出声阻止:
“我不喝咖啡。”
唔,声音比眼睛还凌厉。
“那我给四哥泡!”钟岚负隅抵抗。
安仲淮冷眸一抬,这是个猛兽看向抓回洞穴里的猎物的眼神,付聆果断表示:
“没关系我不用!就只打扰组长几分钟的时间,不用麻烦了!”
至此,安仲淮终于抛来一个和善的眼神,“那我们开始吧,付先生想问点什么?”
其实付聆的问题很简单,即便是刚入职一个月的的小警员查查资料也能回答,但是昨天钟岚在跟别人讨论的时候被安仲淮听见了,也精准地捕捉到他嘴里的“四哥”,于是他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见见吧。
身为人民警察,安仲淮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付聆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不过也跟钟岚问到的消息大差不差。至于对方问的“为什么会想到来警局问”,付聆特别客观公正地说:
“因为跟钟岚以前是舍友,刚好他在警局工作所以来问问。顺便见见老同学嘛,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不得不说,付聆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这句话的重点,刻意说给安仲淮的重点,当然就是最后的那一句——平时不怎么联系。
所以,交谈进行的还算和平。
几分钟后,付聆以“看组长也挺忙的,就先不打扰了”为由成功撤退。出去的时候,钟岚以送客的借口得以溜出办公室。
“四哥,你平时拍戏好好的,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啊?你身边有这种失踪了找不到家的人吗?”
付聆心里很乱,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警察,但是刚刚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没啦,一个编剧朋友托我问的,他想写一点这种题材的剧本。所以想看看,如果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家,又不记得家庭地址和自己的名字了,要怎么回去。”
钟岚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唉,还好。要是你摊上这种麻烦,那我还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帮你呢。”
“为什么?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种找不到家的人,当然除了那种失踪儿童和老年痴呆的老人了,像正常的少年人或者年轻人,你把他送回家,谁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付聆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钟岚所说的,跟他心底某个恐怖的想法出奇的相似: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勤洗手,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第15章
钟岚的入职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是刚好卡在那种经历过一些案例,但还没有断案经验的阶段。
“我之前碰到过一个案子哦,就是一个失踪的年轻妇女被警方找到了,但是她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还是得过什么病,整个人就痴痴呆呆的。然后我们就用这个面部识别系统帮她找到家,送回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付聆一惊:“为什么?”
“就她老公是个家暴惯犯啊,之前把她囚禁在家里的一个房间经常打她,她精神不正常也是那个男的害的。后来她跑出来之后就在大街上疯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有好心人看到,就报警让我们帮忙嘛。还以为送回家有人照顾她呢,谁知道是把她送回地狱去了......”
钟岚并不知道付聆的情况,只是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感慨万分,一直说如果当初没送她回家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付聆的心一茬接一茬地沉了下去——所以,追杀男人的人,如果,万一,真的是他家里的人叫的呢?
“四哥,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钟岚拍了拍他的手臂。
“啊,没有。”付聆回神,“我先把你们的话转告给那个朋友,有问题再麻烦你哈,最近有时间吗?改天请你吃饭。”
两个人终于转换了话题,笑着往停车广场走,但在看到车的那瞬间,付聆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两个人正从之前的路口往这边走,已经快要靠近自己的车了,而更要命的是,原本关好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摇了下来!
男人如望夫石般一直盯着门口,付聆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欢快地朝他挥手,而现在的他,离那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个车身。
不能乱,不能乱......
几乎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付聆愤怒地甩开搭在他手臂上的钟岚的手,大叫道:
“放开我!”
钟岚懵了一下,“你,你怎么了?”
随即,远处的两个男人也停住脚步,注意力全都投注到他身上来。
付聆往警局门内看了一眼,似乎在顾忌警察,然后怒气冲天地迈下石阶,一边走一边骂:
“我说的还不清楚么?狗仔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私生活了,还有那几个私生饭,天天堵我公司门口,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管过吗!”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洪亮,但穿透力仍旧不低,十几步外的那两个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钟岚勉强跟上他的思路,“哦,你说私生啊,四哥,上次不都跟你说了嘛,现在他们还没有危害到你的人身财产安全,我们不能贸然抓人的。如果你真的想告他们的话,可以走司法程序,不一定要通过我们这边。”
“少跟我扯这些!”付聆加快了步伐,“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们压根就是不想管!你们让我去法院,法院又让我来警察局,合着你们就踢皮球一样,玩儿我是吧!”
钟岚这人的脾气向来很软,绵羊似的,连生气也顶多会骂一句“我觉得你不讲道理”,所以,面对付聆突然的发难,他也只好声好气地上去劝:
“哎呀,不是的四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生气。要不这样,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或者你跟你们公司商量一下,要不要发一个公告?”
付聆压根听不见他说什么,一是因为表面演出来的愤怒,二是因为内心庞大的恐惧。
“得了吧,我是不指望你们了。等你们出手,我估计都过气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每句话都几近是愤怒爆发的怒吼,但是又有成年人的收敛意识,看上去愤怒到了极点,却没有夸张的表情——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愤怒的表现。
黄三见状,拉着路子背过身去,等付聆一路骂着人一路开车离开之后,他才遥遥看了眼远去的车。
“三哥,不跟吗?”路子疑惑地问。
黄三掏出一根烟点燃,“不用了,回去跟老板交差,A市没有出现许冠容的踪迹。”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个付聆有点可疑,如果出现在警察局就一定要跟的吗?”
“那是因为怕他那天看到了什么,来警察局报警。”黄三回头看了眼公安局大门口那几个暗金色的大字,眼神不屑。
“但你刚才没听到么?他是因为狗仔才来的。切,因为几个狗仔闹到公安局来,看来他的脑子的确不怎么好使,活该不红。”
两人卸下心防后,无比踏实地离开了。而付聆驾驶的那辆飞速行驶在马路上的白色轿车,在穿过几条街道,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之后,才终于吱哑一声停在路边。
“哈......哈......”
极度的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的驾驶之后,付聆趴在方向盘上大喘着粗气,他的手臂没有知觉,手指也是麻的,连大脑表层都仿佛有一万只蚂蚁爬动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缺氧晕过去。
“聆哥,你怎么了?”
男人在口罩里问他,没收到对方的回答,他又凑近了几分,重复了一遍。
付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自己的舌头,没办法说话,故而只勉强侧过头,看了男人一眼。
方才他要是稍微反应慢一点,或者说的话有一点漏洞,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毕竟体会过接触死亡的感觉,那是即便把嘴巴张到最大也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体会过一次,就万万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即便稍稍靠近一点,也会提前感知到坠落深井一般的恐惧,六神无主。
而这一切关乎生死的转折,眼前这个男人是不知道的,分明是整个事件的中心,却仿佛置身事外了一般,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