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白轻轻扯了扯唇角。
哦,原来是江沂啊。
门突然被敲了敲,臧白跟着周嘉弈过去开了门。
门口的女人很年轻,臧白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称呼,周嘉弈叫了声“妈”。
臧白压下心里的那丝惊讶,点点头:“阿姨。”
周嘉弈笑着道:“嗯,你好。住着还习惯吗?”然后转头看着周嘉弈道:“用带些书吗?”
“不带了。”
“那我们先走了,你回去上课吧,谢谢啊。”周嘉弈的妈妈和臧白说完,两个人走了。
臧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孩子哭,当然,林昱那种的假哭不算。
他室友,他虽然没见到,但可以确定,在他回来之前,周嘉弈就已经哭过了。
臧白现在想起刚才看到的周嘉弈背着窗户的那一幕,心里还很不舒服。他和周嘉弈虽然认识不太久,但他们聊过很多爱好。很有共同语言,周嘉弈,平时真的很开朗,也很明智。就连臧白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很多地方,他不如周嘉弈懂得多。
所以,单这样看,周嘉弈有抑郁倾向,简直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但无奈于臧白现在迷一般的第六感,他甚至有点怀疑,这第六感就是林昱那事儿给他带来的。
周嘉弈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闹,吃喝,更喜欢自己宅在家里打游戏,画画。理智认真,对社会事态,有他自己很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但,他的睡眠质量很不好。
早晨和中午用音量极高的混音音乐当闹钟,也叫不醒他。臧白自己都不需要订闹钟,直接听周嘉弈的,然后叫他起床。
后来偶然地一次,周嘉弈和他聊天,以及有时候一起下楼梯的时候,给他讲梦境。臧白才知道,周嘉弈几乎每天都会做梦,中午睡的不起来,梦魇着了是常事。
并且,周嘉弈的梦,经常都是些鬼怪和恐怖的场景,他说他在努力控制梦境。梦境是可以控制的。但臧白作为一个一沾就睡,梦魇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睡了就跟没睡一样,比睡了还累。臧白其实隐隐感觉,周嘉弈的梦境,是他自己内心的一种折射,虽然周嘉弈说不害怕。平时也会很平淡地说出一些恐怖电影情节,从字语之间,可以感觉周嘉弈的胆子是真的大。那做那样的梦就很奇怪。
臧白有几次看过周嘉弈的画,很酷,很帅。但每一帧几乎都有和骷髅,机器,奇形怪状的华丽服饰等等。
他之前偶然一次听过周嘉弈说过他的某个亲戚是有精神病还是抑郁症来着。周嘉弈他自己也偶尔有在喝药。
所以,当他说出“他又来了,”这句话的时候。臧白还很懵,谁来了?但这话禁不住细品,下一秒,臧白就全懂了。
第26章 冰水
臧白轻倚在背后的桌子上,向窗外看了一眼,心里还是有点从内而外的揪。
他才想起来,他上次住进这里来的时候,正是周嘉弈请假刚住回来。周嘉弈跟他说过,是有事情请了两三天的假。这次又……
他不敢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其他结果。他能做到的,就是安静,平复,理解。
臧白合上门,下楼梯回班里去了。
往常他回来的时候,他座位的那里都是空着的。臧白刚从后面进去,就看到了坐在那里,正看着一本书的江沂。
臧白动了动嘴皮,上嘴唇咬到下嘴唇,抿了一下。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点也没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欲望,随意地撑着脸发呆,等着上最后一节课。
伴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来,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进了班门。
“完形先空一下,这节课我把作文讲一下。东西比较多,我们快一些。”
臧白抓着卷子的左角,正准备往左边轻拉一下,旁边的人用笔尖挡了一下,声音很淡,像没滋没味的冰水:“不用。”
江沂拿出了他自己的卷子。
因为英语最高分是十六班的,英语老师也用不着江沂的卷子,她手上还有几份十六班的满分作文,给他们投影到屏幕上讲解学习。
臧白又将自己的卷子拉回来,撑着下巴看老师逐渐写下半黑板的套用句型,握着笔的手却好几分钟都没有动。
今天有三节课吧,江沂都是看的臧白的卷子。两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臧白随便地看着卷,也不动笔。江沂也只是看着,很简单礼貌的关系,互不关心,各取所需。
江沂的性格,臧白其实有点清楚。如果他不给江沂看卷子,江沂即使再想听课,也不会开口和他说。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有用到,就一起共享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现在来看,江沂似乎跟他一起看都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巧了,他也很勉强。
臧白扫了一圈上面的重点句型和高级词汇,转了两圈笔,最后只记了两句。然后余光瞥到旁边的人,一直在记,他淡淡地压了一下唇角,不动声色地将眼睛转回来。
有时候,一切懒于敷衍表面的行为,可能只是因为不想而已。当欲望大于渴望的时候,那某些东西便成为了唾手可得。
晚自习江沂没来,可能又请假了,只不过这次应该是请了整个学期的假。因为何浩宇在点请假人头上交请假条的时候,直接掠过了江沂。
夏季真的是越来越热,狭小的班级容纳四十来个人上晚自习,大家都是越上越热。身边少一个人,就跟平白多了一个空间一样。闷热顿时少了许多。臧白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写完了一张又一张卷,一个人坐在后面,没人注意到他惊人的写题速度。
半晌,他收了笔,抬眸看了一下还有一圈的表盘。反常的,臧白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又低下了头,掏出他买的那套理综题开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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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一起回,等我回去签一下离校条。”晚自习刚下,臧白过去拍了一下陈卓燃的后背,说道。
“好,臧白哥,我在楼下等你。”
臧白上去签了条下来,下去的时候向陈卓燃招了招手。
“诶?你今天带书包了?”陈卓燃看到臧白背后的书包,惊讶地问了一句。
“我什么时候不带?”
“装两本书也算带书包吗?有时候还不装书。”陈卓燃今天是因为臧白看上去就装了不少的书包才惊讶。
……
“臧白,你今天怎么了?”陈卓燃一眼就看到了臧白有心事,推着车子,侧头问道。
“卓燃,抑郁症,会遗传吗?”
“可能会吧,我不太清楚,你突然问这个干嘛?”陈卓燃看向臧白。
臧白皱了皱眉,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室友的事情,略过了周嘉弈面对着窗户的事情。
陈卓燃听完,说道:“那你不换个宿舍吗?”
“为什么要换宿舍?”
“其实按照你的描述,你室友应该是有轻微的抑郁倾向。一个宿舍就你们两个人,你不怕他伤害你?”
臧白打断了他:“不会,他只是轻微的。表面上并没有什么。我只是有点害怕他会再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你难道没听说前段时间滨河有学生跳进去的事情?咱们学校前几届也有疯的,就在楼里乱跑,家长抓都抓不住。那学生差点都拿尖锐物品了。这些事情又说不准,你室友还是个高三的,高三压力大,万一发生什么事……”陈卓燃忍不住说道。
“不会,我们住得很好,等他过几天回来再说。”臧白其实会懂一部分周嘉弈的感觉。但他只是心里郁闷,厌烦某些事情而已。但周嘉弈不同,本来没有什么朋友,还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他”控制着心情。
以臧白的性格,他不会只因为这样一个事情,就疏远周嘉弈。更应该做的,不是抑制他们不好的行为,一点点帮助缓解他们的心情吗?
况且,只是轻度,怎么不会好?
这些话,如果可以,臧白是更可能与江沂说的。因为江沂肯定会给出更好的答案,应该不会让他不关世事,躲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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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上,臧白没有做完那套理综卷,他回家之后,又加了一个小时做。
第一次做综合的,奇怪的是,臧白越做越清醒。不一样的题面排版,题目整体都很难,还有很多臧白不完全会的题。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边上升起了第一缕阳光,臧白整完了这套题上所有的问题。翻倒在床上,在看到第一缕阳光时,眯着的眼睛缓缓闭上。
一会儿去学校补觉吧,反正也不想看到某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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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哥,这个是你的。还有臧白的。”一个同学将两本练习册递到从厕所回来路过的江沂手上。
“嗯。”
臧白睡觉时会将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上一个笔盒,江沂垂目看了一下,将臧白的塞进了他的桌肚里,臧白睡得很沉,江沂的动作极小,并没有打扰到臧白。
倒数第二排的几个人,真就感觉自己身后坐了个空气,平时还会有点动静。臧白日常睡觉,起来会和江沂说话,去打水上厕所什么的。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好像少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