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妍忽然停住了,她不安地打量了一下脸色骤变的江单以及若有所思的时远,慢吞吞地对时远说:“啊,所以,难道你就是……那个追他的人?”
时远忽然笑了起来,得知真相的他愉快地说道:“对啊,就是我。江老师,原来你相亲,都是为了我,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当面拆穿江单的言妍愧疚地捂着嘴巴,心里直叫苦,这下完了,互利互惠的交易看来要在这个见证过大风大浪的小隔间里就此终止了。
江单头埋在手里,心想现在他把言妍扭送给外面蹲守的那人是不是能扳回一城。
第24章
安静的隔间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平。
由于言妍死活不愿意出去,而在不小心拆穿了江单之后又死活不同意他俩出去,因为害怕他们一出门就会出卖自己,于是她靠着门,时远坐回马桶上,江单站在两人中间。
堪称三足鼎立。
足足过了五分钟,隔壁隔间进来个大哥,转眼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三人才脸色大变,什么都顾不上了,拉开隔间门逃出升天。
而出门后紧接着就看见了在洗手台前讲电话的康凡信。
“喂?小楠啊,我怀疑江单跟那姑娘能成,这俩人一齐不见了,手机还打不通,我猜八成是……卧槽!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康凡信死死地盯着镜子,眼睁睁地看着江单和言妍从同一个隔间里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看见了紧跟在后的时远。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管理失控了,脸上时红时白,困惑又惊恐。
江单刀子般的目光刮过他,又像没看到他似的,径直地、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卫生间,言妍则在门口做贼似的张望了片刻才出去,剩下时远,则吹着口哨到他身边洗了把手,说道:“哟,康哥,你也专门来这儿上厕所啊?”
边说还一边把康凡信掉进水池里的手机捡起来塞回他虚握的手中。
江单从咖啡店出来,径直开车回家。他一路上有些走神,差点错过自家小区。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康凡信的,也不知是打来吃瓜还是请罪。
他心里烦躁,油门踩得很足,尤其是回想一遍,先是理智地推测泄露他行踪给时远的十有八九就是小楠。
小楠是个颜控,帅哥面前六亲不认。
而时远怒气冲冲的态度、在隔间里说的那些话、堂而皇之地问为什么自己不能追江单。
这算是表白?
江单气结,若是表白,也太草率了?就这么一气之下……挑衅似的,在公共卫生间隔间里就表白了?
还是说,时远已经默认了江单知道他的心意——毕竟他自颖市回来后就半点没有藏掖——于是连表白这步干脆省了?
不断走神的江单陡然停在一个红灯路口,他深吸口气,给康凡信发微信:“辞了时远。”
然而刚打完字就立马删了个干净。
并在下一个路口又把这套动作重复了一遍。
最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想想这几个月来时远讨人喜欢的一面,心里一软,正巧时远又打电话来,江单任由铃声响着,却没接。
就这么把时远晾一晾吧。
他想。
反正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热度三分钟罢了,自讨没趣不可能持续太久,让他碰碰钉子也就知难而退了。就算不退,他总有一天要出国完成学业的,到时候也就了结了。这样也算是给时家一个面子,别回头传出去时家小少爷被老板给开了不好听。
于是就这样,在江老板难得一见的纵容下,时远成为了工作室有史以来第一个光明正大追老板却迟迟没有被开除的人。
而瑶姐也在聚众赌博中输了个精光——她赌时远顶多再留三天。
许多个三天后,她不得不愿赌服输,不甚情愿地请大家下午茶。
时远自那天戳破了江单的“计划”后,仿佛受了高人指点,反而进攻势头没那么猛了,不再全天粘着江单,也不再做偷换文件夹的幼稚事情,给了江单足够喘息的机会。
除此之外,午饭还是照例跟江单一起,下午的咖啡也雷打不动地送上,晚上依旧窝在小沙发上陪江单加班,偶尔兴致好还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唱几句情歌,回声不断,缠缠绵绵。
但只有时远知道自己心里快要沸腾的蠢蠢欲动,他当然觉得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还更多。
而江单却被眼前的和谐所蒙蔽,以为生活就此回归了正轨。再加上年尾工作骤然忙碌,他又要筹备《封面人物》的摄影比赛,这是业内含金量很高的比赛,每年定期举行,由主办方向指定摄影师发放参赛邀请函,摄影师自行拍摄符合要求的作品上交,最后统一评选。
江单今年在邀请行列之内,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邀请,对比颇为重视,花了几天的时间研究以往获奖的作品。
而对于拍谁这个问题,工作室的广大人民群众凑在一起出谋划策,小楠公然建议江单啃一啃窝边草,毕竟一个大好时远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多多利用一下。
瞬间遭到来自老板的死亡凝视,这才讪讪住了口。
比赛最终的评选标准不光是拍摄和后期,还包括模特质量和咖位,其实是很考验人脉的。还是瑶姐提议道:“江老师确实是擅长拍男性的,我记得上次主题乐园的拍摄对象不是有位男星么,当时他的照片很惊艳啊,不如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当一回模特?”
康凡信马上道:“包在我身上。”
敲定了男星,距离比赛还有一周的时间,赛委会官方公布了此次比赛的阵容,江单一边喝咖啡一边随意地滑过,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面。
又是龙尧。
江单诧异,他不是自然地理杂志社的首席摄影师么?
江单点开这个名字,依旧是百度百科上老生常谈的个人简介,字里行间全是年少成名、清高淡雅、不食人间烟火一类的形容词。
“龙……尧……这人谁啊?”时远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念道。
江单按了退出,向另一侧躲了下,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能别突然出现吗?也别这么自来熟地看别人手机行么?还有,别离我太近。”
说话间,他一侧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
但时远没注意,闻言低声道:“哎呦,事真多,别别别的……”
马上又道:“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过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你盯着他的介绍看半天了,竞争对手?难搞么?我帮你在比赛之前揍他一顿让他拿不起相机来怎么样?”
“别闹,”江单无奈说道:“他是评委。”
“评委?那你看他资料,想贿赂他啊?”时远嘴上没个守门的,说完见江单气压更低,马上找补道:“我瞎说呢,咱们江老师哪用得着贿赂啊哈哈哈哈哈哈,完全可以凭借美色和才华征服他!”
“……”
你可快闭嘴吧,江单想。时远向来不是个会拍马屁的,八百年拍一次,还容易拍到马蹄子上,江单觉得全身别扭,还是听时远怼人比较痛快。
比赛主办方贴心地在比赛开始前一天安排了一场酒会,当天前来的摄影师可以顺便将参赛作品的U盘带来上交,当然更主要的目的是搭建一个交流平台,因为评委也会来,而评委中大多是圈内前辈和时尚杂志一二把手,手里资源多的是。
这种扩充人脉说不定趁机发财的场合江单自然要带着康凡信去,康凡信蓄势待发,提前吃了两片护肝糖,把所有可能提供资源的评委信息烂熟于心,并做好了征战沙场不醉不归的打算。
两人西装革履地从工作室出发,一出大楼就看见了滚了一身土回来的时远,手上戴着江单之前送他的防护手套。
时远的视线黏在江单身上,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去哪啊这是?走红毯?”
康凡信看了眼时间,大致解释了两句,然后就跟江单要来车钥匙,先去地下车库取车。
时远却皱着眉:“酒会?你又不能喝酒,别去了。”
江单觉得好笑:“我是参赛者,我不去派代表去?岂不是要被戳脊梁骨戳到死?”
时远又道:“那我也去。”
“胡闹,”江单隐隐不悦,看着时远身上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道:“别添乱了,我没时间应付你。”
“不行,万一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我是你保镖,我必须跟着。”
江单哑然失笑,时远压根没有意识到,他才是那个对江单最为图谋不轨的人。
江单耐着心思劝道:“好了,这种应酬多得很,康凡信有经验,能挡的他都会挡掉,不用你担心。”
“康凡信?我才不信他,上次那个猥琐经纪人的事我还记着呢,就是他差点把你卖了。我还不知道他,向来贯彻落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传统思想,江老师,你就是那个孩子……唔……”
江单听不下去他胡扯,抓着他手里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说道:“你管我是孩子还是狼,吃你的糖吧,吃完回家,今天给你放假。上午又参加跑酷活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