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坐了一宿摇摇晃晃时走时停的车,第二天早上时远下车时状态不错,果然不晕。而江单就有点惨,绿皮火车里设施老旧,简直脏乱差,他浑身长了虫子似的不舒服。
早上两人在车站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江单休整了两天,到了周日晚上,隐约觉得这两天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翻翻手机才发现时远自从回来后就没找过他。
时远入职以来,有事没事就喜欢微信上跟江单聊上几句,尤其是这趟出行前两周,每晚的聊天仿佛成了例行公事。
故而他消失了两天,反而让江单有些担心。
江单洗澡后躺在床上,想了想还是问时远:“明天上班吗?”
此时是十点钟。
可一直没等来时远的回复。
江单刷了会儿其他APP,索然无味,眼皮越来越沉重,竟拿着手机睡着了。
凌晨两点,江单的手机屏幕唰地亮起,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时远回道:“当然上。想你了。”
第22章
江单依旧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工作室,路过时远,见他今天穿了件姜黄色卫衣,原本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却在江单走过时猛地醒来,抬头看他。
那一刻时远双眼亮起,目光灼热。
“早。”
江单对他点了点头,回想起至今还停留在微信对话框里的那句“想你了”,在时远的注视下,心里一阵发热。
那条消息江单没回。太暧昧了,他觉得这不该是时远发的消息,如果说是时远家闹鬼,而且是女鬼,那江单还更信一些。
但他显然低估甚至错估了时远,那条热切又暧昧的信息只是个开始,沉静了两天的时远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看向江单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茫然,而是明目张胆的热烈,像是太阳在夏至日那天火热的余温。
而且中午要粘着他吃饭,下午粘着他喝咖啡,还时不时悄咪咪发个表情包,一个人自娱自乐得很欢,像张甩不开的便利贴,随时随地贴上来。
江单回来后便忙碌起来,他需要更新工作室官博照片,还要为康凡信敲定的下一份拍摄收集素材和灵感,于是晚上要加班到半夜才回家。
时远便也不走。江单在工位上工作,时远就躺在他身后的小沙发上抱着抱枕睡觉,说什么也不回酒店了,对外宣称住酒店太贵,要求老板包住。
江单打发他,他便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江单没听懂:“有什么不放心的?”
时远道:“合着咱们那天白推测了?难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有人想害你?”
江单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想。”
“不想也行,但总得小心些吧?”时远坚持道:“面试那天我说了,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给你当保镖,现在到了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江单哑然,过了半晌,才悠悠说道:“你个小乌鸦嘴。”
却也默许了他待在这儿。
时近午夜,万籁寂静,空旷的工作室里又只剩下了江单周围这一片明亮的空间,时远在他身后呼吸悠长,江单保存好图,回头看他,时远脸埋在抱枕里,看上去有种与清醒时截然不同的乖巧。
江单犯了难,他要回家了,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只时远。
扔在沙发上,他终究不忍心,可带回家……江单猛地摇头,绝对不行。
思前想后,江单起身到沙发边上把时远拍醒,道:“最后再问你一次,真的不回酒店?”
时远睡得正香,不耐烦地挥挥手,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而江单叹了口气,道:“起来,去里面。”
他把当初那个自己休息用的带淋浴的小房间收拾了一下,因为太久没用积攒了许多尘土,只能开窗通了会儿风。
时远诧异了一下,挑眉道:“你居然在这儿留了个房间?金屋藏娇用的?”
完全没有那个自己即将被藏进去的自觉。
江单没跟他废话,安置好了这个小麻烦就回家去了,他以为自己走后时远会马上续上那一觉,谁知时远掐算着时间,恰好在他踏进房门的一刻发消息问道:“到家没?”
得到江单答复后,又道:“晚安。”
而作为对江老板友情提供免费住宿的回报,是时远的越发无法无天,比如偷偷把江单电脑上的工作文件夹里的东西给换掉,江单恰好开会时才发现,找了一遍才不得已打开那个名叫“时远超级帅”的文件夹,并从中找到了他的工作成果。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江老板的电脑上有这样一个命名奇怪的文件夹。
时远明目张胆的示好以及幼稚满满的挑逗,工作室的人看在眼里,私底下早就炸开了锅,直到几天后康凡信皱着眉头提醒江单:“时远这小子对你不太对劲。”
“嗯,”江单淡淡地应着,不紧不慢地,又问:“你也看出来了?”
康凡信急道:“别说我,就连热爱化学的冯鑫宇同学都该看出来了!不是,原来你知道啊?那你怎么想的?”
江单没说话,过了半晌摇头,道:“回头我找他聊聊。”
这是江单一贯的处理方法,对以前办公室里喜欢他的女孩们便是如此,先聊聊,聊不通的,就辞了。
可时远……不知为何,江单总有些望而却步,总觉得这一聊……可能是自己有去无回。
恰好康凡信也反对:“怎么聊啊?我看凭时远的性子,他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对你有意思,巴不得你挑明,然后他就可以更肆无忌惮了。”
江单问:“那你说怎么办?”
康凡信上次恋爱还是高中,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忽然一拍手,道:“要反其道而行,他不是想挑明么,咱们就趁着现在假装蒙在鼓里,然后把他……扼杀掉!”
江单:?
康凡信自信满满地拍了拍他,说道:“包在我身上。明天晚上听我安排。”
江单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后来他又独自吹了会儿风,想起时远发生变化,揪其源头还是出车祸的那天晚上。星空下,帐篷里,升高的温度,时远骤然靠近的面孔……
而这副画面,也曾在数个深夜里盘踞在时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片星空下的时远手撑着下巴,侧头看江单专注地翻照片。
江单的头发在方才的撞击中散开,此时低着头,额前两缕发丝垂下来,欲拒还迎般地挡在脸颊上,投下大片阴影,微弱的光线下他脸部线条更为柔和,整个人像是坛温好的美酒,令人不由自主便想要靠近。
鬼迷心窍似的,时远想吻他。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匆匆逃离了帐篷,心中却跳动不止。
时远没谈过恋爱,从前那些追他追的要死要活的女孩子在他看来挺烦的,也想来无法理解她们写在私人空间或者公共论坛里的例如“一看见他眼前就像炸开了一朵灿烂烟火”之类抽象的表白。
可他现在想起这些话,心里一动,想要原封不动地抄给江单。
抄给他,然后呢?时远不知道。
直到雾灵山上,算命骗子一句“桃花劫”当空一棒彻底敲碎了他的困惑与迷茫,露出了不知何时已经被名为江单的男人填满了的一颗真心。
狗屁桃花劫,突然开窍的时远狠狠地白了那算命的一眼,不会说话。
这是他时远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劫?
要劫也是时远把他桃花全劫走,给他剩一棵光秃秃的桃树树干,顶多吃不上桃子罢了。
醍醐灌顶的时远回到韶城,回想江单的单身主义人设以及相识至今对自己不远不近甚至还有一丝丝嫌弃的态度,想追到手,着实任重道远。
于是他首先给见多识广的Harlan发消息:老子想追个人,怎么追?
Harlan道:“灌酒!下药!骗回家!”
堪称违法乱纪一条龙,时远当机立断回复句“滚”,差点顺手把Harlan删除拉黑。
随后又从江单身边下手,深夜问候孤身一人的大龄单身少女小楠:“我想追你老板,有什么建议吗?”
小楠发来一串问号,苦口婆心说道:“有!我建议!现在立刻马上放弃!时远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不如去追少林寺门口的千年大石狮子……”
时远一听少林寺,马上想起他四岁时拜下的那位无所不能的师父,翻了好几百下翻出师父微信,原样问了一遍。
一分钟后又匆忙捞回手机撤回。
——差点忘了他师父打出生起就是个和尚。
这个时候Harlan好像脑子突然上线,他不断追问时远到底看上了谁,没一会儿他们的俱乐部群就炸了,孔骞热泪盈眶地表示自己十分欣慰,捡来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白菜这么荣幸。
他们甚至结伴出门喝了顿酒远程为时远庆祝,基本默认以时远的资质,从动心到洞房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距离罢了。
谁都没把时远的深夜求助当回事,反而觉得他秀得一手好恩爱。
问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的时远在周日晚上收到了江单主动发来询问他是否上班的微信,时远回复了几个字,但却心猿意马地觉着,他更想把那几个字的顺序稍微调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