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见你的,”陈筠道:“人鬼殊途,他只是一介凡人,而你的修为也不足以支持你在凡人面前现形。”
“求两位恩公帮帮小女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张小曼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狼狈散乱的发丝铺散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嗑着头。
梅三娘自己就曾被相公伤过,如今见张小曼为了见未婚夫做到这个份上,心里也不知是复杂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些。
即使不是同病相怜,张小曼为爱义无反顾的样子却打动了本就心软的梅三娘。
梅三娘看陈筠的目光也不由带了一丝恳求之色。
“……”陈筠视线飘忽了一下,被两只女鬼这样看着他压力好大!
“那白杨现在在何处?”
“小女子不知,”张小曼懵了,白杨前几天日日来到她遇害的地方徘徊,最近却不见了踪影,她在树林间游荡逃避鬼差的追捕,此时是真的失去了他的消息。
梅三娘道:“想来他应该还是在县城里,大人?”
陈筠点点头:“去县城里看看吧。”
暗沉沉的天空中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雷鸣声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是倾盆大雨。
三人在雨中前行,并不受这雨的影响。
陈筠皱眉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此时的地府……
陆判官怒气冲冲地拉开了生死间,带领一众鬼差鱼贯而入。
鬼差们依照陆判官的吩咐将生死间壁橱上的书册都拿下了来,仔仔细细地搜寻可疑名单。
“给我看仔细了,凡是记载中没有阳寿的可疑人物全部都上报给我!”陆判官将戒尺猛拍在桌上,嘴唇紧紧抿着,下巴上光秃秃的一片,想来是将胡子都刮掉了。
“你在干什么?和你们说了几次了,上面的金色册子不要动!”巡视中的陆判官正巧看见鬼差伸手去拿橱柜上方的几本金色册子,抄起戒尺就往他脑袋上抽。
“金色册子都是凡间修者或者仙人转世的记载,咱们没有翻看的权利知道吗?”陆判官怒喝道:“那是上层管辖的,上面的大人们又怎么可能会出错?”
“哎哟哟,”鬼差痛呼一声,连连道歉,收回了手,结果将手背后的金册子带落了下来。
陆判官更怒了,“怎么做事的你,还想不想干了?”
鬼差低头哈腰,不断认错,如今判官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撞在他枪口上。
陆判官弯腰将金册子拾起来,视线扫过发现册子完好无损,于是小心地合上,将它放回上方。
“判官大人?”鬼差不解,怎么不动了?
陆判官刷地收回手,将那册子翻到刚才那一页,惊叫道:“紫薇仙君转世……尧惜?!!!”
“凡间当今皇帝名字叫什么?”陆判官慌乱地揪住鬼差的领子大吼道:“是不是尧烨?”
“是……是……”鬼差恐惧地瑟瑟发抖,颤声答道:“大家都知道,是叫尧烨没错。”
“啪!——”陆判官惊愕,抓着那本金册子狂翻:“尧烨呢?怎么没有尧烨的投胎记录?”
换一本册子继续翻,还是没有尧烨其人的投胎记录。
“坏了,坏了!”陆判官一拍自己脑门,将那金册子卷起来匆匆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喊道:“司徒判,快过来,出大事了!”
☆、尧烨的投胎记录
“我说陆判,你怎么毛毛燥燥的,大呼小叫些什么?”蓝胡子的司徒判懒洋洋地走过来,深蓝色的发丝扎在脑后,带了一顶高高的官帽,这着装虽然怪异,看上去却神气极了!
“哎呀!出大事了,我问你,凡间最大国家的帝王叫什么?”陆判官拉过司徒判,两人走到一边嘀咕。
“这不是常识吗?帝王尧烨可是仙君转世呀!”司徒判一脸你有毛病的神色,陆判官那怒火蹭蹭蹭就往上冒了。
“放屁!”陆判官黑着脸,将金册子翻开到那一页:“这上面明明记载了,仙君转世名为尧惜,是如今大燕国的二皇子!”
司徒判看了一眼,摸了摸自己柔顺的蓝胡子,不以为然道:“仙君有帝王龙气护身,凭他的气运很快就能把前一个皇帝克死了。”
“你你你!……”陆判官一噎,显然被气得够呛:“问题是现在压根就没有尧烨的投胎记录,世上本该就没有这个人!这你怎么解释?”
司徒判抚胡子的手微微一顿,这才皱起眉来:“没有他的投胎记录?怎么可能!”
陆判官冷哼:“千真万确,不信你自己去看!”
“我说你这鬼怎么这样,什么烂脾气啊,”司徒判被他那态度弄得不满了,两人又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
“好了好了,”身着绿袍的判官将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判官拉了开来,笑容可掬的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应该将此事报告到上面去?不管怎么说,仙家之事不是由我们来管的。”
“那是肯定的,”陆判官脸色稍缓,对那和睦的绿袍判官点点头。
“也好,那便拟一份奏书呈到上面去,此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需要通过阎罗王大人递交给玉帝去审批,”司徒判严肃道。
“毕竟紫薇仙君乃上仙,在仙人中的名望极盛,他可不是我等能管的人物,”陆判官将金色册子摇了摇,“奏书谁来拟?”
“你发现的当然是你来咯,”司徒判朝他翻了个白眼。
陆判官见状又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他与司徒判几乎天天吵嘴,两人互不相让,在此之前更是为了分出胜负而打了一个荒谬的赌局。
“哎,陆判呀陆判,有些话不能瞎说的呀,”绿袍判官轻皱起眉,掩住嘴小声嘀咕道:“仙君在仙界地位可是很微妙的,咱们这些底下的人还是别瞎议论的好。”
陆判官与司徒判齐齐嘘声,目光诡异。
也是,紫薇仙君的仙位并非玉帝指定,自他上任开始便有浓厚的气运保护,虽说他性格孤僻从不屑于与其他仙人打交道,可是谁都不敢招惹他。
“行了行了,反正也与咱们无关,咱们只管上报即可,”司徒判摇了摇头,打断了诡异的寂静,对陆判官催促道:“快去拟奏书,一会儿阎王要来了。”
陆判官虎目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拿笔和纸。
“看着吧司徒判,这次打赌一定是我赢,”陆判官咕哝着,又瞪了老神在在的司徒判几下。
他们先前因对凡人判决产生分歧,陆判官认为凡人愚昧不是罪,而司徒判则坚定愚昧也是罪,如果不是凡人愚昧听信他人又怎会被他人利用做恶事?愚昧者应当压入地狱受苦!
两人争吵僵持不下,最终陆判官提出以赌约定胜负,并且亲自在凡间找寻能够证明自己言论的凡人。
两人各执己见,对人选尤为挑剔,最终挑中了天性愚钝的朱尔旦!
朱尔旦这个人又蠢又爱贪小便宜,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要不是他之前维护陆判神像结下了善缘,陆判官也不会瞧上他。
为了赢过司徒判,陆判官亲自动手给朱尔旦换了一颗万里挑一的心,让他变成了一个顶顶聪明的人。
原以为自己这样就稳赢了,谁料朱尔旦竟是个色胚,变聪明以后竟开始嫌弃自己丑陋的妻子,还迷上了江苏境内第一美人张小曼。
这朱尔旦围观了张小曼被害死的全过程却不搭救,陆判官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为了自己的赌约,在朱尔旦的恳求下还真将张小曼的脑袋按在了他媳妇儿少容的头上,以至于害得张小曼成了无头鬼。
就这样一道移花接木,朱尔旦满意了,张小曼却成了被牺牲的冤死鬼。
陆判官心里内疚,可又怕张小曼将这事捅到阎王那儿去,心虚之下直接将她丢入地狱去了,饶是陆判官也没想到,张小曼竟然还有能耐从地狱里逃出来。
陆判官心思转了转,又想起那个看不出阳寿之人,心情又不美妙了,到现在他下巴还在疼呢!
陆判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却说陈筠一行赶着夜路到了恒佑县里,根据张小曼的回忆去寻找白杨的踪迹。
“你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陈筠听着张小曼的复述,诧异道:“地狱防守这么差劲?”
“小女子能够熬过炼狱煎熬,全凭一股信念支撑,鬼差们深信炼狱对众鬼的压制,看守极其疏忽,我趁着他们偷懒的空子才得以逃回人间。”张小曼低声说道,指了指挂满白灯的白家,破败的木梁斜斜地挂在屋檐上,屋内是大雨落在屋顶渗透而下的滴水声。
“白伯父含冤而死后,白府被贪官充了公,白杨与他的舅舅一起搬到了这里居住,”张小曼眼里闪着盈盈泪光,自那石灰剥落的破墙中穿过,“白杨……白杨你在吗?……”
回答她的死一般的寂静,张小曼痛哭失声。
陈筠问道:“还有哪里是他常去的?”
“还有哪里……”张小曼跌跌撞撞地往墙外穿去,将恒佑县的树林间、长亭外、小河边都逛了个遍,所有她与白杨幽会的地方都找了,处处都有他们曾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