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 (南无渡)

　　一个星期后。
　　赵明趴在宿舍桌子上长吁短叹，“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挂科了。顾南南，你可以啊，居然过了，看你这几天死气沉沉的，还以为你过不了呢，闷声发大财啊！”
　　顾南拿出手机，又放下，往常开心的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程轩依然没有消息，顾南这些天拼命往脑子里塞东西，就是怕自己胡思乱想，可如今考试过去了，成绩出来了，他的程轩依然没回来。
　　汪雪感觉出来自家儿子这几日闷闷不乐的，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笑容里都透着一股勉强。
　　这天晚上，顾南回家的时候就被汪雪拦在了客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汪雪柔声问道:“小南，你最近怎么了？”
　　顾南勉强笑了笑，“妈，我没事啊，可能是考试周太累了。”
　　汪雪看他的样子，严肃道:“是不是跟小轩分手了？”
　　“没有！”顾南急着反驳，又猛然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低下头，感觉有些委屈，“我找不到他了。”
　　汪雪有些惊讶，“找不到？”
　　顾南摇摇头，“妈，我不想谈这件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会等着他的。”
　　汪雪皱眉，“小南，不要委屈自己。”
　　顾南点点头，回房间关上门就仰面躺在了床上，一如既往的看着手机，期望它来一条他想要的信息。
　　可惜天不遂人愿，顾南有些难过，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拍过照片，以至于现在，连个用来思念的东西都没有。
　　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顾南都以为那是幻觉，迷迷糊糊接了电话，顾南猛地坐起身，一瞬间变的无比清醒。
　　“南南，我在机场，你能来接我回家吗？”
　　顾南简直快哭出来了，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盼来了爱人的消息，“好，你等着我。”
　　这是顾南开车最快的一天，没用多久，就到了机场门口，程轩就那样站在路边，两人隔着玻璃，虽然只有一个星期，却像是分开了好长时间。
　　程轩瘦了，比起以往，他现在可以算是狼狈的，顾南想问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南南，带我去你家好不好？”顾南怔了一下，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什么都没问，默默的开车回了顾家。
　　程轩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一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汪雪在客厅，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程轩，程轩打了声招呼，汪雪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顾南带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给他拿了浴巾睡袍让他去洗个澡，程轩听话的去了。顾南下楼让徐姨做些简单的饭，又走到汪雪身边说道:“妈，他很累，不要来打扰我们可以吗？”
　　汪雪看着自家儿子，程轩一出现，他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起来，“小南，无论如何，跟他好好聊聊。”
　　顾南点点头，徐姨做了两个三明治，热了一杯牛奶过来，顾南接过来，往楼上走去。
　　程轩还没有出来，顾南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楼下的洗衣机里，机器运转着，顾南扶在洗衣机上，眸子沉沉暗暗，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顾南再次上楼的时候，程轩已经出来了，湿发贴在他额头上，还在滴着水，顾南的浴袍他勉强能穿，眸子看着顾南，莫名显得有些可怜。
　　顾南进了浴室拿出来吹风机，程轩的眼睛就跟着他转动，顾南让他坐在床上，跪在他身后帮他吹头发，手掌抚过的力道让程轩感觉放松，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靠。
　　顾南轻轻推了他一下，“没吹干呢。”
　　程轩转过身体，盘腿坐台床上面对着他，又伸手搂住了顾南的腰，顾南把吹风机放在一边，由着他抱。
　　程轩把头埋在顾南怀里，轻声说:“南南，我好累。”

　　Chapter17

　　
　　顾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胸口的人呼吸均匀了起来，程轩入睡的很快，在抱住顾南的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战火缭乱的安全地，几乎在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顾南有些怔然，担心，焦虑，愤怒，不安种种情绪全都化成了心疼，他环住程轩的脊背，意外的发现程轩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瘦。
　　他试图让程轩躺在床上，可是腰上的手臂像是一道铁箍，撼动不了分毫，他怕把程轩惊醒，只好顺着这个姿势把程轩抱进怀里，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程轩醒过来的时候，顾南在他怀里安稳的睡着，长长的睫毛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特别乖巧。他就看着顾南的睡颜，心里又满足又苦涩，他希望时间长长久久的停留在这一刻。
　　“哥哥？”顾南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程轩紧紧抱着，程轩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手却一点也没放松，像是怕他一松手，顾南就不见了一样。
　　程轩把顾南的头摁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南南，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顾南耳朵动了动，“想，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问。”
　　“南南，林萱是我母亲。”
　　“程浩在她17岁的时候强j了她。”
　　“她生下我后就被迫跟我分开了。”
　　“她想过要回我，可是被李露威胁，恐吓。”
　　“然后她自杀了。”
　　“我的父亲是个禽兽，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我二十多年的人生，是建立在我亲生母亲的痛苦里。”
　　“我是不该存在的人，太脏了，南南，我太脏了。”
　　“南南，我没有家了。”
　　程轩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顾南心里一阵阵发疼，他不知道这一个星期程轩是怎么过的，这种事情，难怪上辈子程轩失踪了那么长时间，这一世他很快就回来了，是因为自己吗？
　　顾南忽然觉得很生气，他想看看程轩，他挣扎了一下，程轩的禁锢这次轻轻一挣就挣开了，顾南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东西落地的脆响。
　　顾南下了床，打开门，看见汪雪站在门口，表情有一丝惊愕。
　　“妈？”顾南表情有丝凝重，“您这是？”
　　“我只是想给你们送些吃的……”许是刚刚听到的话太过让人震惊，汪雪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小声凑到他耳边道:“那不是他的错，好好陪陪他吧。”
　　顾南轻声说，“我知道。”
　　回到房间，程轩已经坐起身来了，他的眼中没了光亮，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整个人显得异常脆弱，连唇瓣都是苍白的。
　　唇角牵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程轩像是祈求救赎的罪人，看着顾南说:“南南，你可不可以不要厌恶我？”
　　顾南眯了下眼睛，走到床边，翻身上床，直接把程轩摁倒在柔软的床铺中，跨坐在他身上，对准那苍白的唇瓣就咬了下去。
　　血腥味洋溢在两人唇齿之间，唇瓣的疼痛点燃了程轩眼睛里的光亮，他想抬手拥抱顾南，却被摁着手腕压在头顶。
　　顾南居高临下的看着程轩，清俊的眉眼带了一层煞气，“程轩，那些恶心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这二十多年我的程轩也是干干净净的长大，待人温和有礼，你不能强行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你没有家了，我就是你的家，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绝对不可能厌恶你，明白吗？”
　　程轩的眼眶微红，他的南南那么好，他都厌恶自己了，南南还说他干干净净的。
　　顾南看着他的样子，质问道:“你最近都去哪里了？”
　　程轩任由他控制着自己，哑着嗓子，“我自己在酒店想了几天，想明白了，我就回来了。”
　　顾南问道:“如果你没想明白呢？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你是不是就打算把我扔下了？”
　　程轩道:“我会回来的，我要回来把事情告诉你，我只想，最后抱抱你，再抱着你睡一觉。”
　　顾南用了几分力气，恶狠狠的问道:“你以为我听了之后会讨厌你是吗？你这次回来已经做好了离开我的准备了是吗？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程轩的眼泪淹没进枕头里，他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容，像极了受刑中的圣天使，“我自己都厌恶自己了，我怎么敢奢望你爱我。”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时刻保持绅士风度，要与人保持距离感，要绝对的理性，做事要拿到绝对的利益，绝对的温柔就是绝对冷漠，他们都不和我亲近，在我身边的人除了家庭教师就是各种佣人，在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你知道有多么讽刺，多么荒唐吗？”
　　“李天刚告诉我的时候我根本不信，我让人去查，查到的事情比他告诉我的都多。李露，她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才会允许我被程浩抱回程家，程浩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回到家还要扮演一个正直的严父，真是太恶心了。”
　　“李天说程浩给了她一笔钱，可是她根本不想要，她只想要我，可是被恐吓，威胁，李露策划了一场车祸，针对她的哥哥，虽然没有造成伤亡，却是一次警告，于是她妥协了，把钱给了李天，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