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承:“熊应,也就是这位西城重高的男同学,他的初中母校是光明中学——在天阁二中的隔壁,但是跟我们天阁二中是两个极端。”
他说到这里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极为微妙的笑容。
“沐恒的母校是天阁二中的初中部,但是他因为提出的申请被通过的缘故,是可以不出现在课堂上的,只要他的成绩稳定在前列。”
柯函完全无法摸出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这跟这位同学听到沐恒的名字就表现异常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祝明承愉悦地笑了。
“其实也没有大事。只是沐恒那个时候翻墙到隔壁的光明中学,在光明中学倒数第一的班级里潜伏了三个月,最后把那群人都带成了‘好学生’而已。”
柯函挑眉:“……可是……沐恒潜伏在隔壁的学校,隔壁学校的老师不会发现的吗?他应该会被直接抓出来,然后被送回你们天阁二中吧?”
祝承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最后颇有几分诡秘莫测。
他摇了摇头,回答到:“当然不会,自从十年前高考制度改变了以后,流动班级跟固定班级两个模式就一直在各地共存。而光明中学完全就是模仿天阁的教学方式的,如果你去过就知道了,班级的流动性非常大。除非你是比较优秀的那一个梯队的学生,否则老师是不会对你特别关注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使班上混进一个其他的同学,老师也未必能够及时将他认出来。”
“沐恒关注的就是那一批不被老师特别关注的学生,他潜伏在所有学生当中,伪装得很好。”
“顺便说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法通过沐恒那种级别的申请,我也想去隔壁的光明中学串门玩玩。”
“他那个时候天天串门去光明中学,早自修拿着不知道从那个缺课学生抽屉里掏出来崭新的课本,带头读书,读得超大声,让那群准备在教室里补眠的学渣都被读得睡不着觉了。那群可怜的家伙,打又打不过沐恒,只能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沐恒一起读书,才能够获得一点宁静的样子。”
“沐恒在光明中学上课积极得像老师的托,还是那种专门解析知识点,不把问题全部答对,跟老师能够一唱一和配合起来,制造笑果,最后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成功地达到基本授课目的的精英托。”
祝明承又打了一个响指:“另外,校方不是没发现,只是懒得揭穿。”
“换做是你,你会去揭穿一个天天往你们学校跑,为你们学校殚精竭虑就为了让你们学校那一大批连老师都管不了的学渣好好学习,还分文不取的人?”
“沐恒替学校跟家长做到了他们联合起来都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熊应要跟沐恒同归于尽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要跟沐恒同归于尽是因为沐恒在光明中学的时候,潜伏了三天就把他老大的地位给抢走了。这让他很没面子,逼得他没办法,只能做沐恒的小弟,跟他一起学习。”祝明承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哈……你可能想象不到,全光明中学最大的前不良少年团体,他们被沐恒收拾了以后,不仅要认沐恒这个天天带头早自习的神经病做老大。他们还得要每天早到晚退,保证校园环境的卫生与整洁,牢记相互监督每天完成老大安排的学习目标……要不然就会被大家排挤,还要被嘲讽配不上‘新时代的不良少年’这个称号。”
他笑得止不住,扶了扶眼镜:“更可怕的是,沐恒在这一堆学渣里面,装得比他们还要学渣。害得那群因为他而意识到学习有多么重要的学渣,他们整天担忧沐恒以后上不了高中该怎么办。他们团体的老大竟然连高中都上不了,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里面又以熊应为首,他们为了让沐恒好好学习,自身更加努力地学习,就为了有能力教沐恒怎么学习,简直操碎了心。”
熊应委委屈屈地抽噎着看向祝明承:“你们不要再提那个混蛋了!提一次以后我见他一次我……我……”
楚白月颇为同情地拍了拍熊应的肩膀。
“打不过就别打的,还是认怂比较安全。”
全天阁二中就她跟沐恒的关系最近,她当年就是沐恒的班长,对这个性格在恶劣跟纯良之间反复横跳的奇葩还是非常的了解。
祝明承:“你们也太真心实意了吧……我还记得你专门拉了一大帮人跑到我们天阁二中门口堵我,就为了借我的学习笔记给沐恒补课。那场面——全体鞠躬——我差点以为我什么时候有了个第二人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混成你们不良少年的老大了呢。”
楚白月:“这也不能怪他们,你是没见过沐恒初中时候的样子,他每周都去换一个特别夸张的发型,经常挑染一个新的奇异颜色,衣服要破洞镶钻的,耳朵上还别了一根香烟,甚至还打了六个耳洞,去他们学校的时候专门带上六个会响的耳钉去,连走路的姿态都横得让人肯定他绝对是不良。”
“不行了,我也有点想笑。”
熊应悲愤地吼道:“你他妈一直在笑,你就没停过!”
楚白月捂嘴:“不不不,你要相信,我是专业的班长,我是不会笑的。”
她走到祝明承的身边,到底是没有忍住:“——除非忍不住哈哈哈……沐恒创造的笑料,我能笑十年!”
祝明承推眼镜:“我不一样,我能笑一辈子。”
快活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
柯函总觉得,这些人认识的沐恒跟他认识的沐恒——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沐恒有耳洞吗?
正常的同学关系应该也不会去关注自己的同学有几个耳洞的吧?
更多的同学因为关于沐恒的话题凑了过来,从他们的三言两语里,柯函仿佛渐渐地触碰到了沐恒矛盾的本质。
后台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热闹,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参加这次节目的总共有四十二名高中生,分别来自全省四十一所一级重高。
地方重高的同学虽然不知道沐恒这个人,但是他们或多或少的也听老师说过:某学神潜伏中学导致该年该校垫底的升学优秀率异常提高,引发教育系统内部热议。
虽然沐恒的名字没有被传播,但他的传说永远存在于全江南的老师跟学子的心里。
不好好学习,隔壁就会有学神来忽悠你学习,忽悠得你连北都找不到,还要天天真情实感地担心学神的学习不好,每天学完了以后挤出打游戏的时间认真地给学神讲课,最后知道真相眼泪都掉不下来,委屈都没有地方委屈,当场社会性去世。
柯函被这些人带得都快忘掉刚刚颜钊说的话了。
音乐声在不算空旷的后台响起。
这是节目开场的音乐,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进场了。
楚白月第一时间收敛了笑容,姿态突然优雅端庄,脸上大方和蔼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够感觉到这是一名优秀的学生。
真实的优秀,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度。
剩下的四十名同学也在楚白月动了以后,第一时间按照顺序自动排位。
从他们的行为上,柯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群学生之间有一定的相互认识基础。
跟他在PAYM的时候一样,顶尖的赛手们永远有着错综复杂的理由跟错综复杂的经历,最后大家就这样错综复杂地至少都混到了脸熟。
上台的那一刻,适应灯光的楚白月被灯光晃了一下,但是脸上的表情岿然不动。
直到她逐渐恢复正常,看到了眼睛半掩着的沐恒。
沐恒也在看她。
他不仅看了,他还露出了了然如魔鬼般的笑容。
小虎牙漏出了一线,白得让人怀疑他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
楚白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产生了一点惶恐的情绪。
冷静。
跟在她后面的祝明承因为初中跟沐恒不在一个班,所以沐恒的恐怖支配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影响。
他自顾自地跟在了楚白月的身后,按次序进入自己的选手席。
“咣当。”
有人摔倒了?
柯函才刚从入口登上舞台,就看见排在他前面几位的熊应一个踉跄,平地用左脚自己把自己的右脚绊倒了。
挺人高马大的一小伙子当场脸朝地摔了下去。
他旁边的几位同学连忙顺手扶了他一把,甚至连后台的工作人员都赶了上来,不停地询问这个同学有没有出事情,是不是舞台设置有什么问题。
毕竟,现在只是预排,有什么问题等到真正录制以后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被人扶起来的熊应双眼饱含着复杂的热泪。
柯函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这群人沐恒在台下坐着了。
在想起来这件事情以后,柯函再看整条队伍的前排或多或少都有点动作僵硬。
流程还在走。
工作人员时不时地冒出来指导一下大家走位之类的事情。
沐恒坐在观众席里,但是台上全部的视线都“偶尔不经意”地扫过他,经常撞在一起,导致敏感的人都要怀疑到底那边是台上哪边是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