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私房菜的洗手间很大,装修中西合璧,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大宅门的味道。
而且还是两三个包厢一个的数量比,恰好他们这边的两三个包厢里的另外的包厢目前都还没进客人,所以就显得格外的空旷。
沐恒笑嘻嘻地顺着柯函顺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大理石的洗手槽跟前翻了脸。
他说:“哎,你拉我干嘛?”
柯函垂眸,愣是没搭理他。
“洗手。”
沐恒听着柯函的话,乖乖地把手给伸了出来,但不是为了洗手,而是为了抱住柯函。
“宝宝不想洗手。”
柯函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差点就跳出来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有同学进来的地方!
“你听话,去洗手洗脸,用冷水冲一冲。”
沐恒:“不,我不冲,要柯函小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冲。”
柯函:“……”
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来半年前沐恒喝生的甜酒酿把自己给喝醉了的场景。
闹是不怎么闹腾。
但他妈的真的什么都敢做!
比如说下着大暴雨千里迢迢地跑到了他家门口,乖是很乖,乖得让他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走。
但皮也是真的皮。
被湿漉漉的沐恒抱住的那一刻,柯函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某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救赎。
他明明那么的狼狈,却好像带着全世界的太阳来找到阴暗角落的你,抱住你哪怕什么话都没有说,你也会明白——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学习的路真的很孤独。
柯函真的有点想哭,他走过了十几年的朝圣之路,在这一条路上收到了不计其数的鲜花与掌声,但这些东西好像都无法填满一个人的内心。
但他始终都无法迈出最开始的那一步,他不知道前面究竟是深渊还是地狱。
他的太阳会离开吗?
沐恒的下巴轻轻地靠在了柯函的肩膀上,他随口道:“你是不是在想别人。”
柯函:“……”
想个锤子。
沐恒:“我真的很喜欢你呀,小哥哥,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你的眼睛也好看,你整个人都很好看。”
柯函:“……”
真不愧是语文平时作文洋洋洒洒写起来能把老师给气得批零分的男人。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一起去搬书,你一副‘我很高冷’‘别来惹我’的样子,我就真的很想看看你生气是什么样子。”
柯函挑眉:“你后来看到了?”
沐恒摇了摇头:“我后来舍不得了。”
柯函的心动了一瞬。
沐恒抬起手默默地撩起柯函耳边的碎发,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眼眸很深,是很沉的那种墨色,好像里面会盛着满满一银河的繁星,但是定睛一看,里面就只有一个你。
他猛地抬了一下头,似乎是想要亲一下柯函。
但是因为两个人的鼻梁都比较挺拔,结果他没有找准位置,直接就跟柯函撞上了鼻尖。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两个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柯函坐在洗手槽上,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心底对天发誓了一百遍——以后再也不能让沐恒喝这么多了。
沐恒也在捂自己的鼻子。
他一边疼得想哭还一边笑到:“原来是真的,他们说鼻子会撞到,原来真的是真的。”
还笑得挺开心的。
跟个二傻子一样。
柯函缓缓地放下了手,心说:也就我能容忍你恋爱里的智商了,二傻子。
他刚跳下洗手台,想要开口,让沐恒过来洗手,泼他点冷水冷静一下。
结果,只听见“吱呀”一声,谢老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沐恒捂着自己的肚子,因为笑过了而有点面目狰狞,额头上的青筋微凸,沐恒弓着身体,一副被柯函打了一拳的,很是凄凉的样子。
而柯函站在洗手台旁边,微抬着手,似乎是要冲过去再给沐恒补一拳。
谢老板:“……”
这个国外回来的小朋友好像有点凶的样子。
他连忙三步两步地跑到了柯函的面前,阻拦道:“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呢?柯函,你先冷静下来,你看沐恒已经喝醉了,你跟他一个喝醉的人计较点什么呢?他现在就跟傻子一样,就算抱着你喊‘妈妈’,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说对不对?”
柯函:“……”
打架?
他们能打什么架?
妖精打架吗?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门外的陈鹤冒了个头,他朝里面看了几眼,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一排盯着他,左脸好奇,右脸求真的同学。
特别是洛可可,他用嘴型悄无声息地跟陈鹤问到:怎么回事?
陈鹤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这不到三个小时之前,沐恒跟柯函还是哥两好的如胶似漆的,结果三个小时以后就在洗手间里打起来了?
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这么的离谱?
班长也冒了头,朝着陈鹤投去疑问的一瞥。
陈鹤自行揣测了一下,解释到:“不好说,看样子可能是沐哥发酒疯,被柯函给打了一拳。”
宁威武特别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这还没多少年呢,怎么就家暴上了?”
张意达的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一直黏在MP3上的眼睛此时此刻终于抬了起来,文清卿还没动,他迈着长腿就跨过了她,走到了陈鹤边上,往洗手间里看了一眼。
他思考了两秒,说到:“这不是家暴。”
陈鹤:“啊?”
张意达:“别管了,回来吃饭,吃饱了就散了,早点回家,别让爸妈担心。”
洛可可:“昂?”
张意达:“还是你们想要继续喝?”
班长:“喵?”
文清卿笑了。
她说:“你又要把谁给喝成班长那样?”
一班的同学们顿时如鸟兽般散了,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桌面上的美味佳肴上,表示还是吃饭比喝酒要快乐——谁他妈喝得过张意达啊?!
不要命了吗?灌谁的酒不开心,非得去灌张意达这千杯不醉深藏不露老牲口的酒?
吧唧吧唧,饭真好吃。
柯函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谢老板的劝架。
谢老板也没觉得他们两闹得有多大,他以前大学的时候,闹得只会比这两学生更过分。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
高兴了搂一块儿亲亲热热地哥两好,不高兴了抬手就是一拳,打成熊猫也是可能的事情。
稀里糊涂的,看着就很混蛋。
沐恒慢慢地在谢老板的身后直起了腰,他趁着谢老板看不见,还很快乐地给柯函抛了一个飞吻。
柯函:“……”
回去再收拾你。
谢老板也不是来上厕所的,他主要还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跟沐恒柯函两个人谈谈话。
单独交代一下两个人的数学竞赛相关事宜。
这件事情不好拿出来说,因为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陈鹤虽然也拿了省一,但是他并没有被选拔上去参加国训。
省一跟省一,有时候也是天差地别的。
“你们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被选拔上去参加国训了吧?”谢老板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向着两个已经安分下来的小朋友讲数学竞赛的那些事情。
“你们最好自己心里有个底。该退的退,不该退的就继续往前走。”
“我们江南的学校没有在高考上占太多的优势,但是在竞赛这条路上,哪怕是当年的江北也不过是最多跟我们平分秋色而已。”
柯函不是很明白这边的选拔赛制:“退?为什么要退?”
谢老板在水底下冲了一下手,然后取出来,关上了水龙头。
他抬头看柯函的时候,看见他那一双蓝绿色异瞳的眼睛,这才想起来,柯函是从国外转学回来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边的基本国情。
也不可能知道。
谢老板往烘干机下递了递自己的手,语气平和地给他解释道:“你们已经高三了,用不了多久就是高考了。竞赛这几年来被削弱了,如果你们没有被选拔成为正式的国家队队员的话,是拿不到保送的名额的。这也就意味着,你们大概会在临近高考三四月份的时候,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学校,重新把平时没怎么认真上的其他学科给捡起来。”
“这样,你们就跟正常的高考生拉开了一定的差距。”
“虽然我们江南因为考生人数因为实际人口情况的关系,没有某些大省那么多,但是我们的高考制度决定了我们的高考分数其实咬得很紧。特别是从五百的二本线到六百的一本线之间,每一分都可以挤上一千人。”
柯函:“沐恒他考七百还是可以的吧?”
谢老板:“我说的是你。”
柯函愣了一下。
“沐恒我还是很放心的,他家里有矿,学习不好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但是你呢?”
谢老板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词措,因为他好像觉得跟小朋友谈话还是应该温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