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昀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严寻皱着眉头看他,“你现在住哪里?”
岑昀指了下身后的小区,“就这里。”
“你以后就打算在便利店上班了?”严寻又问。
岑昀没说话,打开面前的果汁,拿起喝了一口。
严寻紧皱着眉头,显然对岑昀现在这幅丧了吧唧不愿多说的模样十分不满。
他说话一贯不遮掩,直生生就问:“你是不是被傅松那小子给甩了?”
“咳——”果汁呛在了嗓子眼,岑昀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严寻。
“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嗤,”严寻冷笑一声,“我和傅松那小子是大学同学,他有什么嗜好我还能不知道?那天在烤肉店门口看见他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哦。”岑昀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默默把果汁放下。
“但是被甩了也不至于变成这副鬼样子吧?”严寻对岑昀现在的模样怎么都瞧不上眼,看一眼嫌弃地啧一下,再看一眼再啧一下,“因为傅松的关系不想再在万松上班,这我能理解,但你就不能找点其他像样点的工作?在便利店收银算什么?”
严寻明显是误会了,但岑昀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他不急不缓地说,“每天下楼就可以上班,上楼就直接下班,一日三餐还可以在店里吃,我有没什么不满足的。”
“你——”
严寻现在都不想承认岑昀曾经被自己带过,太丢人了。
“难不成你想以后一辈子都这么颓废地过下去?”严寻咬着牙盯着岑昀。
岑昀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严寻,语气平缓:“那不然呢?”
严寻半晌没说话,最后起身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岑昀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现在还剩不到二十分钟。
严寻很快结束了通话,走过来,站在岑昀面前,俯视着他:“你把这里的工作辞了吧。”
“我这份工作挺不错的——”岑昀说话慢吞吞的,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
严寻懒得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我公司那边正好缺人,刚刚和合伙人通过气了,你明天就可以直接来上班。”
“你公司?”岑昀怔怔看着严寻,像是没反应过来。
“嗯,我一个月前也从万松离职了,自己开了个公司。”严寻说,“要是你还在万松,我本来也会把你一起带走。”
岑昀皱了下眉,“我已经有工作了…”
“你这算个屁工作!”严寻还是没忍住骂了脏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岑昀,“不就失个恋你至于吗?一个大老爷们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也不嫌丢人!”
严寻都懒得再看岑昀一眼,越看越上火:“你手机号没变吧?一会儿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明早9点你直接过来。要是敢不来,我明天直接来便利店逮你!”
说完他就直接迈腿走了,像是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被岑昀给气死。
岑昀独自坐在便利店门口,目送严寻离开后,没什么表情地抬头望着天上的云。
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让人一看心情就会便好。
但岑昀看了半天,依旧没能高兴半分。休息时间快到了,他将果汁喝光,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起身回了店里。
晚上下班的时候,岑昀收到了严寻的短信,上面是公司地址,以及威胁要是他不去就会来炸了便利店之类幼稚的话。
岑昀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直到屏幕自动变黑也没回复一个“好”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按常理,这是个好机会。严寻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也是个很好的领导,在他手下做事,未来发展不会差。
但他真的值得严寻这么对他吗?
岑昀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邋遢、浮肿、无神。
也就是严寻眼神好,再换一个不太熟的,可能都认不出他是岑昀。
转过身,家中的窗帘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房间里永远都是阴暗暗的,没有生气。除了床上有些乱的被褥以及床边放着的几个喝空的水桶,甚至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沙发很久没有人坐过了,茶几上也落了一层灰,就连电视,从住进来到现在也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厨房,岑昀以前最喜欢在里面琢磨着做点好吃的,搬过来后也很久没开火了,连套像样的锅具都没有。
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值不值得上一份好工作,值不值得严寻对他这么上心。
第二天,严寻一上班就向前台确认有没有一个长得像鬼的人来找他。
前台愣了一下,在脑中思索一圈后说:“没有长得像鬼的人来找您,也没有人来找您,更没有鬼来找您。今早一个来找您的都没有。”
“…我知道了。”虽然心中问了无数遍,但严寻还是想问问究竟是哪个把前台招过来的。
岑昀没来,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严寻还是有些失望。
在他看来岑昀对工程还是很有悟性的,既认真又努力,是个驻扎工地的好苗子。
昨天那句话他没有说假,如果岑昀当初没从万松离职,创建公司的时候他真的会把他带上。
严寻没有放弃,晚上又去了一趟便利店。
岑昀刚好交接完班,换上衣服走出便利店,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严寻。
“我真的不适合,你找别人吧。”岑昀很直接,他不想浪费严寻的时间。
严寻却说:“我不是来劝说你的,至少曾经也带过你几个月,找你请我吃顿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岑昀看着严寻没说话,不知道他玩的是什么路子。
严寻冲岑昀咧嘴笑了下,“过来路上我看到一家烧烤店还不错,就去那吃吧。”
说完严寻像是料定岑昀肯定不会拒绝,转身就朝烧烤店的方向走去。
岑昀确实没法拒绝,也不知该怎么拒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腿跟了上去。
到了烧烤店,严寻胡乱点了些串,然后问店家要了几瓶冰啤酒。
冰啤酒上桌,他问岑昀喝不喝,岑昀摇了摇头,他便只给自己开了一瓶。
岑昀吃东西时没什么话,他饭量不大,吃饭速度也很慢,看得严寻气不打一处来。
一瓶啤酒下肚,周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旁边的桌子都坐满了来吃烧烤的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又开了一瓶酒,严寻抬起眼问岑昀:“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公司上班?”
岑昀摇了摇头,“好多东西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去了不合适。”
“我们初创型公司,起步阶段不需要来什么都精通的人。况且就算需要大神,我不在呢么,有我在你怕什么?”严寻劝道。
但岑昀还是摇了摇头,“你找别人吧,我真的不合适。”
严寻看着岑昀的眼睛,“到底是不合适,还是你不想?”
岑昀闻言,抬起头,正好和严寻对视上。
“我瞅你现在的状态不像失恋,更像是在惩罚自己。”严寻咂了咂舌,推测道:“怎么,难不成是你把傅松给渣了?”
“不是,和他没有关系。”岑昀说。
严寻耸了耸肩:“想来也是,傅松那种人,一般人轻易渣不了他。”
严寻扭头找店家又要了个杯子,倒了杯酒放在岑昀面前。
“我不喝酒。”岑昀看了眼酒杯说。
“少喝两杯,就当陪我喝一点,我一个人喝太寂寞了。你看看旁边,有哪个是自己喝酒的?”严寻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往岑昀手里塞。
岑昀能感受到严寻对自己的好意,给他一个好的工作机会,今天还特意跑过来劝他,这让他不好意思拒绝严寻递过来的酒。
“那说好,我就只喝一点。”岑昀说。
“就两杯,只喝两杯,多了我肯定不劝你。”严寻用另一只手比划着二的动作,将酒杯塞进岑昀手里。
“来,干了——”
冰啤酒顺着喉咙滑向食道,岑昀身体里蛰伏已久的细胞像是在酒精作用下慢慢复苏了过来,渐渐开始跳动。
见岑昀喝下一杯酒,严寻赶紧又拿起酒瓶满上。
之后岑昀每喝下一杯酒,严寻都一边说着最后一杯,这肯定是最后一杯了,一边将岑昀的酒杯倒满。
直到岑昀酒力不支,脑袋“砰”的一下倒在桌子上,他才停止了灌酒的动作。
“呼——”严寻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小子的酒量一如既往的烂,不然今晚还得费些力。”
确定岑昀彻底醉后,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沓劳动合同和一盒红色印泥。
“阿弥陀佛,我只是为了拯救你堕落的灵魂才出此下策,醒来后可千万不要怪我…”他一边小声嘟囔着为自己辩护,一边毫不留情地抓着岑昀的手,在合同上按下了红色的手印。
大功告成,严寻满意地看了眼合同上红手印,小心地将合同和印泥收了起来。
他转过头,对旁边正忙着上菜的老板说:“这边再上三瓶啤酒,要冰的!”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转身到冰柜里取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