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就是他的房子,偏偏要坐在自己家门口,时颜烦躁抓了一把头发,走过去用密码和指纹打开门,没有理旁边像被遗弃的狗一样的男人。
进门后转身关门,看到那个男人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外看着他,手挡在门框上,冷冷看了一眼,干脆不关门,转身进屋。
穆青站在门口试探了半天,没有听到赶人的话,便悄悄进屋关上门,在门口脱掉鞋子光着脚走进客厅。
时颜脱掉外套,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出来看到他,神色仍是冷淡,穆青低头乖乖的站在他面前,双手紧张握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赶人的话,穆青抬头,看到时颜端着水杯走进书房,留下他一个人尴尬站在客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今天出差,好多公事堆积着没处理,时颜在书房加班到深夜两点,勉强结束工作后到回卧室取洗澡换洗的睡衣,看到穆青蜷缩在卧室的沙发上打瞌睡。
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总,一天到晚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有这么悠闲吗?
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到浴室去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后上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毛毯出来盖在那自发在自己家里洗过澡换了衣服的男人身上。
关上灯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被子突然被掀开,带着温暖香气的身体靠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心里面的不安定感突然之间消失,时颜悄悄拱了拱对方的胸口,找到熟悉的位置,安然入睡。
六年,两千个日夜,漫长而痛苦。
按理来说,那不过一年的感情早就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
然而,大约是因为第一次恋爱,也大约是因为太过刻骨铭心,很多时候清晨睁开眼,时颜都会误以为还在那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家中。
只是从高层豪宅变成了现如今简陋狭窄的公寓。
“早!”穆青从沙发上拿了一条围巾展开走过来围在时颜肩膀上,“早上温度低,别感冒了。”
时颜坐到餐桌边,是记忆中的中西式两种早餐。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就像这平凡的早餐一样。
穆青从来没想过为他改变习惯,改成吃中式早餐;时颜自己也没想过改变自己的习惯去附和他,吃西式早餐。
他们各自为阵,互相戒备不让对方过多入侵自己的人生,却又掩饰着仿佛真的爱对方爱到无法自拔。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没有什么胃口,时颜连筷子都没拿起来,便起身说:“我上班去了,穆董请自便。”
穆青紧张看着他:“是不是不合胃口?我是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你喜欢——”
时颜转身,用厌倦至极的目光看着他:“穆大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说过很多次,你不必委屈自己,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你的那些虚伪伪装、忍让,最终会让自己变得不正常,终有一天会爆发,何必?以穆大少的身份,想要什么没有?真的没有必要装作很委屈很大度的样子。”
穆青被他说得低下头。
时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这个人要做什么,原本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的。
心情不愉快的回卧室,还是赶紧换好衣服上班吧,现在是年终最忙的时候,哪有精力操心他人的事啊。
从卧室出来,看到穆青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孤零零的吃着早餐,一看便知食不知味,神色惨淡沮丧。
径自经过餐厅到门厅换鞋子出门。
就这样,穆青暂时搬到时颜这边来住,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欢迎,把他当成一件摆设一般,除了第一天早上的做色训斥外,时颜后来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再关注。
年末的宴会酒会多,国内国外的年终总结年初新年计划都要他这个董事长参与,并没有太多时间住在家里,以至于突然有一天回家,发现公寓里时颜的行李少了一大半,房间也收拾干净蒙上防尘布才想起来公司已经放假,而时颜离开连一声招呼都没跟他打。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住在一起而变得更亲近,反而越来越陌生。
除夕深夜,跨年钟声响起时,穆青尝试着再次打时颜的手机电话,内心的孤独和疯狂的思念已经快要将他吞噬,哪怕是挨骂也好,只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意外的,电话打通了。
“喂。”电话里传来响亮的爆竹声,穆青听到对方沉静冷淡声音的一瞬间,躁动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颜颜,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淡漠至极的声音,令穆青捏紧手中电话,情绪突然崩溃,对着手机泪如雨下,凝噎无语。
时颜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痛苦的哭声,侧身看睡在身边的儿子的睡脸,内心没有丝毫波动,抬手摸孩子柔软稚嫩的脸颊,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声对他说,沐沐,你的爸爸回来了,我们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
过年十天假结束,时颜没有回晶华上班,而是到嘉实参加完开年工作会议,与穆淳皓一起安排好新年工作后才回来。
初十深夜拉着行李箱打开公寓房门,看到客厅中,穆青关着灯,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电视没有声音,彩色的灯光打落在他脸上,落寞而孤独。
听到门口的声音,穆青坐直身体,将抱枕放在一旁激动站起来。
时颜打开灯,将行李箱拉到卧室去放好,脱下大衣,取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穆青跟着走进来,从身后抱住他,“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是成年人。”意外的,时颜没有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好好的一份工作,因为生活感情上的问题,说不做就不做,那样也太不成熟不理智了。
“嗯。”注意到他态度软化,穆青收拢双臂抱得更紧,“我想你,颜颜。”
时颜犹豫了一下,偏头让他埋头在自己颈窝中,抬手抱住他的头,低声说:“我该去洗澡了。”
“嗯。”瓮声瓮气回答,点头,手臂却始终不肯松开。
时颜叹口气,只好让他继续抱着。
人生能有几个六年?
最好的年华,被最深爱的人遗弃。
时颜以为自己会恨。
然而,每每想起,只感到遗憾,那时他们都太年轻,那么简单的误会都无法解决。
穆青不肯接纳生病的孟云,那迫使他一次次妥协的求助,最终把他逼得放弃。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处事不够圆滑,明明早一些同意请一个专业看护负责照看孟云,避免过于暧昧的接触,就什么都解决了,偏偏旁若无人自我满足地将生病的人霸占在身边。
也许,那时的自己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吧,以至于那么肆无忌惮地去伤害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关系,莫名其妙的缓和起来,尽管时颜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总算不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地生气,也不会不顾他的感受地排斥拒绝了。
第64章
年初最开始的一个月忙碌之后,各项工作步上正轨,慢慢清闲下来。
周末穆青好不容易说动时颜和他一起去马场和几个朋友骑马野餐,一大早司机和保镖就到门外来帮忙提行李,准备在马场那边的酒店住一晚。
坐上车后,老李和小曾回过头来和时颜打招呼,时颜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那两人注意到时颜态度与以前大相径庭,自觉的背过身去没敢再搭话。
穆青坐在旁边处理了一会儿公事,见时颜慵懒蜷缩在角落里刷手机,嘴角一抹温柔笑意,凑过去问:“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时颜脸上笑容一收,蓦的关掉手机,坐正身体,说:“穆董有事?”
穆青讪讪后退,“没,没事。”
“等会过去,我帮你选马。”没话找话的,穆青收好平板,伸手去握时颜的手,被避开。
时颜把手机放进口袋,点了点头,“嗯。”扭头看窗外,不再和他说话。
穆青想跟他说话,一时间有找不到其他的话题,眼珠子乱转,看到他手腕上一枚简单的白瓷手表,趁其不备一把抓过他的手腕,继续尬聊,“你手表挺好看的,什么牌子的?”
袖子被突然撸上去,时颜收手不急,表带被蹭得往上滑,露出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白色疤痕。
“……”穆青愣住,抬头震惊看若无其事收回手的时颜,“这,这是什么?”
时颜看他一眼,“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没必要拿出来卖惨。
穆青抿了抿嘴,再次抓过他的手,这次没被拒绝,时颜扭头看窗外,不打算看他脸上过于痛苦的表情,就仿佛,他真的在乎一样。
颤抖着慢慢解开表带,布满整条手腕的伤疤并没有恢复得很好,新长的白色的肉有的纠结在一起,显得狰狞。
从去年十一月重逢到现在第二年的三月,近五个月的时间,因为他一直保持距离,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可怕的伤疤。
那是不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自己没有看到的隐藏起来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