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酒店门的陶想注意到了谢瑜的瑟缩,低头瞥了一眼他显现出吻痕的锁骨,突然红着脸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长围巾,将它仔细地系在了谢瑜白皙的颈上。
“我不想戴。”谢瑜垂下眼睫,抬手揪了一下围巾中部,语气有些委屈。
他对这种裹在脖子上的东西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情绪,一如他讨厌陶想脖子上那遮住了所有的高领毛衣一样。
“戴着吧。”
在这件事上陶想没有向谢瑜妥协。
他按住了谢瑜想要扯掉围巾的右手,指尖微微用力,黑眸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吧。”谢瑜在陶想的坚持下松开了手,任由陶想重新把围巾裹紧。
只是他毕竟是谢瑜,偶尔乖顺但绝对很皮的谢瑜。
趁着陶想低头给他系围巾的空当,谢瑜突然毫无预兆地拉开了陶想的毛衣领,翘起唇角向里望去。
“真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他朝着陶想的额头吹了口气,姿态看起来极像个流氓,“我真的太讨厌高领毛衣了。”
陶想红着脸放开了手。
被他从谢瑜手里拽出来的衣领子回弹,重新将他的颈项包裹了起来。
“你又脸红了。”谢瑜弯着眼睛,茶褐色的瞳孔映着头顶的日光,如同晶莹剔透的琥珀。
“可是,为什么呢?”他伸出手,双手捧起陶想的脸颊,凝视着因害羞而氤氲着水汽的黑眸,佯装出无知的情状。
什么为什么?
这种事情哪里讲得清原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陶想这下耳尖儿都泛起了薄红,一副被谢瑜欺负的狠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的笨拙样子。
好在谢瑜这个人到底没有那么不要脸。
他很快就放开了陶想,随后拉着他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态离开酒店,去了一家射箭馆。
是的,一家射箭馆。
既不是网吧也不是电影院,而是一家各方面都极为正规,基本上与宅男的生活毫无交集的竞技射箭馆。
——简直我伙皆呆。
陶想一向只在电视上或者动画上看过别人射箭,自己亲自来到俱乐部,拉弓射箭还是头一次。
“是不是很意外?”似乎是看出了陶想的震惊之情,谢瑜脸上的笑意有了一抹高深莫测的意味。
“嗯。”陶想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有点意外。”
“这都是没玩游戏之后学的。”谢瑜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仅游戏打得好,还多才多艺。”
在陶想嘴唇翕动,刚欲说点什么的时候,谢瑜不忘补一句:“我肾也特别好。”
“……”行了,这下没啥想说的了。
陶想拉弓搭箭的时候,谢瑜一直站在他身边,耐心的指导着他的姿势,微笑着给他做示范,以及……一本正经的动手动脚。
其实被谢瑜占便宜这事陶想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在射箭上他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不知道纠正姿势的时候到底需不需要这么暧昧的肢体接触。
只是他看其他教练指导人的时候,都没像谢瑜这样。
“我给你示范一下吧。”
谢瑜看出了陶想黑眸里的疑惑,撇撇嘴放开手,重新去拿了一张反曲弓来给陶想做示范。
他拉弓出箭的姿势显得专业而富有美感,旁边有很多来射箭馆体验的姑娘们都在偷偷的看他,眼里闪烁着热切仰慕的光芒。
谢瑜实在是一个太过耀眼的人,这在很多时候都会给陶想带来无形的压力。
“唔……”陶想本想把弓拉满后瞄的准一点再射,只可惜他瞄准的时间太长了,手上的力道绷不住,箭以极歪的方向飞了出去,半路就落在了地上。
他听见谢瑜的几声轻笑,有些懊恼地转头看去时,谢瑜已经搭好了弓,紧接着就放出了箭矢。
无论是力量还是准头,都无可挑剔的一箭。
那支从谢瑜手中飞出的箭以极快的速度命中了靶心,稳稳的扎在压缩木板上,发出了一阵轻响。
陶想听见了周围人的叫好声,有漂亮的教练妹子站到谢瑜身边,以颇为亲近的语气说道:“呀,神箭手又来了。”
“我只是练得多。”谢瑜冲她微笑致意,脸上的表情礼貌而疏远。
原来谢瑜是这里的熟客,射箭技术也这样好。
陶想看着谢瑜继续搭弓拉弦,全神贯注地瞄准箭靶,再次放出了一箭。
同样帅气凛然的一箭。
虽不如上一箭那样准,却依旧获得了一片赞赏声。
自觉于射箭之道上毫无天赋,且学习兴趣也不大的陶想干脆放下了弓,安静欣赏谢瑜拉弓时的身姿。
在这样一个枪械流行,热武器主宰战场的年代,弓箭除了耍帅之外,还被赋予了一种特殊的怀旧式浪漫主义。
“谢瑜是个脾气暴躁,还贼中二的小学生。”和陶想熟了以后的蓝翔哥偶尔也会和他私下里说几句谢瑜的坏话,“我之前去他家玩,他还给我表演过拔刀斩,就亚索那样的,不夸他帅就跟你动手你知道吗?”
脾气暴躁这点陶想暂时没看出来。
但是中二看出来了。
讲骚话,学拔刀斩,练反曲弓,拉二胡?
这么沙雕中二的组合,配合谢瑜的神仙颜值食用,简直太适合在B站出道了。
中二网瘾青年谢瑜就像是个自带吸引力的神秘无底洞,拽着他的迷弟陶想逐层深陷,直至完全没顶,从此再也不能自拔。
就这么看着看着,陶想忽然莫名地就想起了一段话,一段他不知道从哪个小说里看到的话。
——当我喜欢你时,你是玫瑰,初晨绽放,娇艳欲滴,花瓣落在我心里。
——当我爱上你时,你是利箭,破风碎石,势无可挡,箭尖深埋我心里。
玫瑰与利箭,懵懂与深刻。
陶想仰慕了谢瑜六年,那些最初为色所动的绮念早在岁月的浸染和命运的侵蚀下发了酵,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我是真的想把你关起来,挂上谁也打不开的锁,套上比任何金属都坚固的项圈,牢牢的拴在身边。”
在谢瑜放下弓,有些耐不住热的拉开围巾,露出一小截泛着红的颈间皮肤,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陶想忍不住这么想。
“你在想什么?”谢瑜凑到陶想身前,伸手自然而然的环住了他的腰,笑盈盈地问他。
“没什么……”陶想撇开视线,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一点,有些不敢直视谢瑜的目光。
像陶想这样好懂的性子,根本没办法在他面前藏住事。
他笑了起来,低头伏在陶想耳畔,喷出的热气就和语调低沉的言语一样,带有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气息。
“告诉我好不好?”谢瑜的嗓音喑哑,“我特别想听你和我讲少儿不宜的东西。”
陶想:“……”
两人的午饭是火锅,去了谢瑜之前提过的海底捞,让陶想发现了谢瑜完全不爱吃辣的特性。
“我下午四点要去春苑路开个会,我先送你回家。”
饭后谢瑜主动提出了送陶想回家,陶想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反正他已经在谢瑜面前彻底掉马,想必谢瑜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的住址。
两个多小时的地铁车程很长,和陶想折腾了大半晚上的谢瑜一开始还能握着手机刷短视频,和陶想讲几句骚话,后面就开始撑不住,半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看来维持这样旺盛的精力也是挺累的。
陶想微笑着伸手接住了谢瑜的下巴,扶着他的脸颊,动作轻缓的将自己的肩膀靠了过去。
这样暧昧的动作无疑是吸睛的。
临海市地铁上每天都运载着大量的乘客,其中绝对不乏好事旁观者。
“两个男的,卧槽!”
“那个睡着的你看到了吗?简直是我人生所见的素颜巅峰!”
“额……这是同性恋吗?”
人群中的声音很杂,混合着列车摩擦铁轨的声响,一切都显得模糊而又遥远。
陶想讨厌这样嘈杂的环境,也讨厌被他人关注。
但是他喜欢靠在自己肩上,闭着眼睛安睡,呼吸清浅绵长的谢瑜。
“这是谢瑜……”
他的右手伸进谢瑜宽松的外套,贴合着针织衫,绕过脊背,轻贴在腰侧。
“我的谢瑜。”
他无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或善意或恶意的视线尽皆被满满的幸福感屏蔽,剩下的仅有来自于谢瑜身上的温暖。
通往陶想家的地铁出口铺有红蓝两色的地砖,作为点缀的红色地砖虽量少却铺设的极为规律,一路笔直地朝着陶想家的方向延伸而去。
“我不能再走了。”
走到红砖尽头的谢瑜忽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拽了拽陶想的衣角,示意他回头。
“为什么?”陶想看了一眼他脚下最后的红色地砖,联想到他一路蹦蹦跳跳只踩红砖的幼稚行为,忍俊不禁,“蓝砖也可以踩,你看我踩了也好好的。”
“我不行。”谢瑜抗拒地摇了摇头,落在红色地砖上的脚步一动不动。
在陶想饱含无奈的目光洗礼下,他那还蕴着困倦的茶褐色瞳孔颤了颤,唇角紧抿,竟是硬生生营造出了一股莫名悲凉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