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去学了架子鼓。
陆鸣问过她怎么临时起意要学架子鼓,她的回答很简洁,就三个字。
“因为酷。”
陆鸣刚醒来,听说自己公开恋爱了,还以为是和乔思语。
因为在他记忆里,他只有这么一个对话超过10句的异性朋友,还是因为他们俩妈妈关系好,他们从小认识的缘故。
青梅竹马这个词很微妙,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但他和乔思语就没有这种氛围。
比如现在,他给乔思语发微信,问她现在怎么看待电车悖论,想听一听哈佛计算机专业的学霸的观点。
“你不要害我。”
“你手机装防窥膜了吗?”
“没装就不要给我发微信。”
“我们email联系。”
陆鸣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刷刷刷发来四条消息了。
陆鸣好气又好笑。
“你至于吗?不要紧,我现在糊了,出门没有私生。”
“你最好是。说吧,什么事?”
“刚刚不是发了吗?电车悖论,你怎么看?”
“好好的,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你也在b站看我们学校桑德尔教授N年前的公开课?”
“不是。我下个礼拜要去参加WeGeek这个综艺,讨论的话题就是电车悖论,我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Nope.陆鸣小朋友,不要试图用我的智慧来作为你装点门面的饰品哦。请转到你自己的小脑瓜,相信你会有创见的。ok,拜拜,我要继续去调试程序了。”
“等一下,你这就走了?有事吗?别吧,这可是我扭转大众印象的关键一战,你就这样?是朋友吗?”
“也可以不是。好了,我认真一点,和你一起参加节目的还有谁啊?”
“何尧城吧,剩下的都是素人选手,我们两个是明星嘉宾,负责场外评点。”
“okk.不错,你不用准备了,陆鸣,赢定了,收拾收拾睡吧。幸运女神眷顾你,这样的傻瓜不好找,你和他一期,举凡稍微显现出一点读过书的迹象,你就形象显得很高大。真的,这个何尧城我看过他接受采访,我的天,说话颠三倒四,整个人好做作、好油腻,在他的衬托下,你就是清水出芙蓉。不要担心,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乔思语,你有完没完?不就比我大了六个月吗?”
“不聊了,拜拜,小朋友,拜拜,陆鸣弟弟,我去写作业了,姐姐会在精神上给予你支持的。”
陆鸣早就认清自己怼也是怼不过乔思语的,也就放弃了。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拿起来一看,是乔思语又发了一条消息。
“不要忘了删除对话框哦。陆鸣陆鸣谢谢你,阿弥陀佛保佑你!”
安全意识还挺强。
乔思语曾经跟他说:“如果你哪天被扒出来有我这么一个从小认识的朋友,我们就第一时间互删好友,绝对不要让粉丝误会,ok?我知道我是玻璃心max公主病患者,我经不起批评,你不要牵连我。”
陆鸣对此总是很无奈,他总觉得不至于,哪有这么夸张?
最近他集中看了一些网友的恶评,多少有些理解乔思语的担忧。
她上次还对自己:“我让你第一时间撇清关系,也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是一个脾气很好、善于忍耐的人。如果被陌生人在网上骂了,我最多忍三分,超过这个限度,我就会和他们正面battle了,我甚至有可能写diss track。那你粉丝要气死了,对大家都不好,何必呢?是不是?LOVE&PEACE.”
节目录制当天,陆鸣出门前就画好了妆,拒绝了杨姐安排的随行工作人员团队:“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龙哥在一旁附和道:“是的,不用兴师动众的,我们去就行了。”
陆鸣转头看向龙哥,说道:“我是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所以你也不用跟着。”
在龙哥连声感慨孩子长大了的慨叹声中,他走出了公司大楼,自己开车到达节目现场。
在指定休息室候场的时候,他拿出一本《看不见的城市》开始翻看。
大概安静看书不过一刻钟,门外一阵骚动,随后门打开了,抢在前面走进来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上前向陆鸣致歉:“不好意思啊,陆鸣,我们调度出现了一点问题,化妆室不够,何尧城需要在这里化妆。“
言下之意是让陆鸣另寻他处。
陆鸣又不傻,于是他说道:“没关系,我就坐在旁边,不影响的,你们忙你们的好了。”
何尧城就是特意挑这间休息室,吩咐助理一定要来这儿的,他可不会就此罢休,说道:“恐怕会打扰陆前辈看书。”
陆鸣笑得人畜无害,十分真诚,说道:“不影响的,真的不影响的。”
再说下去,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何尧城心想,不过不要紧,正好让陆鸣坐在旁边看看自己团队多少人忙前忙后照顾他,和陆鸣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形成强烈对比,就不信他心里不酸。
陆鸣只觉得有趣,他像是看戏一样,看何尧城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糖,等他助理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找来水果糖,又说怕胖不吃了。
一颗水果糖能有多大热量,真是作的。陆鸣觉得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挺不容易的,拿着一个月5000出头的工资,照顾这么个大爷,知道的说是24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4岁学龄前儿童在撒娇。
何尧城刚开始发现陆鸣在看自己的时候,还很是得意,像是获胜的斗鸡,要不是还在化妆且声带不允许,他可能已经在梗着脖子打鸣了。
渐渐的,他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陆鸣那打量的眼光,嘴角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都让他感到不适。如果他词汇量大一些,他会称陆鸣嘴角略微勾起的弧度为“揶揄的浅笑”。
但何尧城并不那么有文化,他只是越来越生气,最后拿化妆师撒气,气急败坏道:“你这手怎么回事?画个眼线怎么往我眼睛里怼?”
化妆师心说,眼线不就是这么画的吗?但她不敢触这位装逼作精大爷的霉头,只好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下手轻一点。”
陆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何尧城受不了这种刺激,他对陆鸣的笑声过敏,他再傻也知道那是嘲笑。
所以他转身看向陆鸣并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没能收敛自己脸上的恨意,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陆前辈,怎么了?”
陆鸣也不懂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人为什么执着于叫自己前辈,不过自然地回几句场面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没什么,就是刚发现原来你左眼眼角的泪痣是特意画的,觉得很有趣。”
陆鸣倒没说谎,他确实觉得点个泪痣挺有意思的,不分男女,都挺搞笑的。
何尧城听了更气了,他想发作又不好发作,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陆鸣又开口了。
“还挺好看的。”
“我说你这颗泪痣画得还挺好看的。”
何尧城本来应该有很多阴阳怪气的话好讲的,类似于“那也没有陆前辈帅气”,“哪比得上陆前辈天生丽质”。
捧杀这种套路,他本来是信手拈来的,但眼下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木木地挤出一个字。
“哦。”
他心跳也许漏了一拍,后来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有点开心。
陆鸣没有留意何尧城如何回应,他又翻开书在看了,后来回家的路上,他想了一下自己当面嘲讽、揶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第8章 最佳辩手
正式的辩论比赛都是需要抽签确定正方、反方的。平时的WeGeek也会这样操作,但今天讨论的话题有些特别。我们需要的不是嘉宾分成正反方,为了取得辩论的胜利而寻找论点、论据。
电车悖论是一个伦理学问题,它永远不会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的答案,也不需要持有不同观点的人试图说服对方。真正有意义的是每个人在表述自己做出选择的理由时表现出的伦理观念和原则。
陆鸣还是做出了和14岁时一样的选择,将电车转向到侧轨上,救五个人。这场论辩里,选择救五个人记为正方,而选择救一个人记为反方。
首先发言的是反方伍建义。伍建义87年生人,本科台湾大学历史系,在港中文取得政治学硕士学位,硕士毕业前往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在哈佛取得历史与东亚语言(HEAL)PhD学位。目前在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任教。是的,上交也有人文学院,也有历史系。为了更好地建设综合性大学,其实上交这几年有意识地网罗相关人才,比起根基深厚的北大、复旦、南大,上交也有一些优势,比如学院还年轻,乐意招收各类人才,更注重与国际东亚研究接轨。在人文社科里,上交的凯原法学院和安泰管理学院是发展势头最好的,小而精,是学校重点发展对象。
这一长串的名头让伍建义显得十分权威,他每次在WeGeek发言,在他之后反驳的人常常不自觉地气势上输掉半截。
“我会选择继续向前开,因为这是原本自然会发生的事。假设将‘我’这个角色从这个情况里抽离,事情也会继续这样发展。所以我的选择其实是不选择,我不去干预这件事,我认为我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所以我不做任何改变,就让事情按照它原本的轨迹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