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低声咒骂了一句,干脆把手机远远丢开。这跟他大学时献血不是一回事,那个时候他献血可以说是为社会做贡献,可现在要他献出去的,可不是那少量的血。左谦羽跟他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把自己的血换给左谦羽。
兀自生了会气后,苏南就将这条信息丢之脑后,他现在真正关心的,是躺在医院里的母亲。给医院去了个电话,得知苏明德还没有把钱打过去,接电话的护士委婉地表示,医院不能替病人垫付太多,毕竟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
苏南说尽好话,拜托医院多宽限些时间,自己一定会尽快将费用补齐。
挂了医院的电话后,苏南又给苏明德打电话,这次他没有再先给孙助理打,而是直接拨了苏明德的手机号码。然而这一次,苏明德却怎么都不接电话,没办法,苏南只好再打给孙助理。
电话没有像平常那样响三声就被接起,一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有人接听。
“苏少爷,有事吗?”
不同往常的简短开场白,让苏南停顿了下,将一开始准备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句话缓声问道:“孙助理,父亲在忙吗?”
孙助理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是,董事长现在很忙。”
不知为什么,虽然孙助理说话的语气跟平常比没多大变化,但苏南下意识觉得,他这次说的是真话——苏明德现在确实忙着,忙着没有功夫接听他的电话,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不想接他电话的托辞。
苏南突兀地想起沈煜朗之前说过的话,表情顿时一变,声音发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是有人做了什么吗?”
孙助理微微一怔,疑惑地问:“苏少爷为什么这样说?”顿了顿,并没将苏南的话放心上,语气自然地回答苏南的问题,“最近公司接了一笔大的订单,对方要得急,好几个厂子连夜赶工,相关负责人怕出问题一直盯着。董事长也很在意,不仅抓速度,也要抓质量,忙得转不开身。”
孙助理没有说的太细,但也没有太敷衍,毕竟苏南是自家老板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有跟没有一样。
听完孙助理的回答,苏南悄然松口气,这口气松到一半他却蓦然怔住。
他刚才那么紧张,当然不是因为担心家里的生意会受到影响,他虽然是苏家名义上的继承人,可实际上那个公司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像莫少堂虽然没有参加家族生意,却可以定期拿到分红,他却一毛钱都没从苏家的公司拿到过。
——他之所以那样紧张,是潜意识里怕沈煜朗会对苏家的公司出手。沈煜朗曾暗示过要拿苏南的母亲逼他就范,可杀人是犯法的,沈煜朗总不至于跑去医院对苏南的母亲下手。
既然不能直接动他的母亲,苏南有想过,沈煜朗或许会用别的办法来逼迫他。比如他名义上是苏家的继承人,那么打压苏家的公司,倒属于正常的商业手段。
还好,他不是真的那么没有底线。
苏南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庆幸。
苏明德那边暂时指望不上,苏南生怕拖太久医院会停了母亲的药。他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将所有积蓄取出来送去医院。这是他省吃俭用加做兼职存下来的钱,虽然跟庞大的治疗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哪怕能缓上一两天也是好的。
暂时缓解了危机后,苏南却一点没感到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那笔钱很快就会耗光,到时没有补齐剩余的费用的话,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去找他那个父亲,跟他见一面了。
苏南咬牙想着。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苏南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相信对方跟他一样的想法,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快到晚上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下班回家,苏南忽然想起沈煜朗的那则讯息。他当时没有搭理,之后沈煜朗也没有其他动作,好像忘了自己发过这么一条讯息似的。
苏南虽然嘴上说的硬气,绝不肯答应给左谦羽换血什么,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温情的面纱揭开后,沈煜朗不再是以前那个肯对他展露温柔的人,短短两天时间里,叫苏南见识到了他的冷酷和霸道。
不知道今天下班回到家,会对他怎么生气。
苏南在忐忑中等待着,越到沈煜朗平时回来的时候,他越紧张,还有着一丝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明明当着那人的面拒绝时能够做到理直气壮,为什么只是一条短信,几个字而已,他没有照着去做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错的,难道不该是刻意接近他,并在目的暴露后强行扣押他要他给左谦羽换血的沈煜朗吗?
苏南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想着待会儿沈煜朗回来如果对他发脾气,那他就顶回去。
苏南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一直到很晚,沈煜朗都没有回来。
——这一天,沈煜朗彻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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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苏南是被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手摸索着手机接了,一道夹杂怒火的咆哮瞬时透过电话呼啸而来。
“苏南,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养你这么多年,不知道替我做点事就算了,为什么还竟给我惹麻烦!在你眼里,还有没有苏家,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苏南都被骂懵了,他怔怔地把手机拿开一点,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没错,是他那个管生不管养的父亲苏明德。再看下时间,不到九点钟,他昨天等沈煜朗等到很晚才睡,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吃炸药了吧?
苏南皱起眉头,一脸茫然不解,手电话里,苏明德还要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告诉你苏南,如果你不把事情解决了,以后你妈的治疗费别想我掏钱,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说完挂断电话,完全没给苏南一点反应和解释的机会。
其实就算给苏南反应时间,他也根本不知道要解释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明德电话打来,光顾着骂他,却一点没说到底怎么了。
不过,很快苏南就知道,苏明德为什么那么愤怒了。
他看到手机推送的本地新闻,某某企业产品质量不合格,某种有害物质超标,面临全面整顿查处。新闻还配了图片,据说使用过该企业产品的消费者,全身皮肤溃烂,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受害者家属和其他消费者拿着横幅告示牌跑到公司大门口,要求企业还消费者一个公道。
苏南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那家企业虽然打了码,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是自家的公司。他慢慢划动手机屏幕,查看相关新闻,只见关于某企业有害物质超标的新闻全网都是,甚至上了热搜。
苏南对自家公司完全不了解,如果不是苏明德一大早打电话来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对这则消息他或许还不会多想,只以为或许真是产品质量出了问题。可一想想苏明德极度愤怒中依旧掩盖不了的急切和恐慌,想想这些消息的扩散速度,苏南猛然间明白过来什么,霎时脸上血色褪尽,一片苍白。
——就算真是产品质量出了问题,也不该暴发得如此迅猛,仿佛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还连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以及同样义愤填膺跑到企业大门口讨公道的消费者都找齐了。
是、是沈煜朗出手了。
苏南拿着手机的手在不断颤抖,这颤抖很快蔓延全身,他咬紧牙关,慢慢趴倒在沙发上,全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
男人低缓冰冷的话在耳边响起,苏南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切地明白过来——沈煜朗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是将他当成左谦羽的治疗工具,当这个工具不听指令想要反抗的时候,镇压手段来得如此迅猛而冷酷,并且,深深切入了苏南的要害。
他在乎苏氏企业吗?苏南是不在乎的。他对那个家没有归属感,在苏明德纵容小三害得母亲卧床昏迷时,他就已经不再把苏明德当成自己的父亲了。更别说被苏明德看的死紧,明言不会让他染指半分的苏氏企业。
可如果苏氏倒了,苏明德破产,那对他来说母亲天价的治疗费来源就断了。如果交不起钱,医院是不可能让母亲继续留在那里的,到时只能接回到家里等死。
这才是苏南真正害怕的,也是沈煜朗打压苏氏的真正目的。看似毫不相干的举动,实则打蛇打七寸,真正抓住了苏南的软肋,也找到了最适合对付苏的手段。
苏南浑浑噩噩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紧紧抓住手机,似乎在等一个信号——然而除了早上苏明德打来骂他的那通电话外,手机铃声始终未曾响起。
沈煜朗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逼迫自己点头,让自己同意给左谦羽换血吗?现在苏氏已经被他整得快要经营不下去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这最后一通电话不打给他,向他耀武扬威,逼他低头,听他摇尾乞怜哀求他罢手,放过自家公司,也放过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