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哭了好，能哭就好，怕的就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周瑞晖和关妈妈几乎是同时到达病房，两人前后脚进来，房门开合给温暖的室内注入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寒风。
裴佳节已经哭累了，只偶尔泄一两个哭音，关山抱着他坐在床上，等他慢慢平复。
周瑞晖和关妈妈近前来拍拍裴佳节，都叹了口气，然后两个人就帮着去处理要开的证明和要办的手续。
工人又进来拉床，关山抱紧裴佳节不让他动：“没事没事，就是让奶奶换个地方睡觉，等会我们收拾完东西就能带奶奶回家睡。”
裴佳节觉得这就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情节，他是一个荒诞不真实的人物，这是一个荒诞不真实的世界。
睡一觉吧，一定是他醒得太早了，身体太累才会出现这些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能改变，睁眼是他熟悉的天花板，身下是他熟悉的床，一切都是真的。
关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人躺在床上无声的流泪，相比于在医院的嚎啕大哭，这样的哭，悲伤更加深刻。
“奶奶暂时在殡仪馆，死亡证明周瑞晖和妈妈已经去开了，还剩下火化要你自己签字。”
虽然在裴佳节刚醒来就说这些话很令人痛苦，但是裴奶奶病了太长时间，裴佳节心上的伤口都恶化到流脓，干脆尽快一刀切了敷上好药。
“要办追悼会吗，你们家还有亲戚或者有朋友来吗？”
“不要，没有。”裴佳节的嗓子已经完全哭哑了，说几句话就开始剧烈咳嗽。
“还睡吗，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妈先回去帮爸招待客人了，周瑞晖在客厅还没走。”
“想吃炸鸡，想喝冰雪碧。”
关山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给裴佳节穿，但是，“不穿这个，想穿小黄鸡睡衣。”
秋冬版的小黄鸡睡衣毛茸茸的，很厚，很舒适，是裴佳节待在家里最常穿的衣服。
带上大大的软软的帽子，可以连眼睛都遮住，就是一个大号的鸡崽。
关山把自闭的鸡崽抱出去，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捧着喝，然后打电话订炸鸡。
周瑞晖看裴佳节这一副自闭的模样也不敢和他说多的话，一个人默默嗦着粉丝，自己做自己吃。
听到关山买炸鸡，还有点想笑，鸡崽要吃炸鸡，怎么就这么搞笑呢。
这么冷的天，关山当然不能让裴佳节喝冰的，拿出雪碧放在桌子上散散凉气，再等会如果有必要还要拿热水烫一烫。
外卖小哥很快就来敲门，关山先戴着手套帮裴佳节把整只鸡撕碎成小块，抹上他喜欢的酱料，然后倒了杯雪碧放在他手边，看着他吃。
周瑞晖莫名觉得裴佳节找的不是男朋友，他找的是个事无巨细的爹，既管又惯，能依靠又能陪着玩。
唉，这该死的对单身狗的恶意。
裴佳节吃得满手都是油，不好拿杯子，关山就喂他慢慢喝。
“嗝~”
二氧化碳在胃里发生反应，又跑出来了，带着一肚子的委屈难过出来。
吃饱的裴佳节恢复了点力气，还想哭，但是已经没有那么泪水流了，就只是眼睛酸涩。
原本应该只剩下一个人的房子，现在有三个人，就算没有刻意做什么事，也有生活的声响。
就是没有奶奶。
裴佳节从椅子上站起来，慢腾腾进了奶奶的房间，奶奶和爷爷曾经的房间。
床上还铺着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花被子，衣柜上贴着奶奶剪的窗花，电视机旁放着爷爷奶奶的合照，中间还有个小小的他。
民间其实有人死烧衣的做法，但是爷爷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柜子里，那柜子是爷爷奶奶当初结婚时做的，刻的龙凤呈祥的图案。
好吧。
奶奶，你和爷爷团圆的愿望，终究是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等会还有一更。
第45章
再痛苦的事情也得去面对，中性笔点在纸上，已经沁出了墨团。
裴佳节签完字，抬起头茫然看着四周。
今天是大年初三，晴，微风。
这里是市郊的火葬场，殡仪馆就在隔壁，公墓离得也不远。
前天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睡，反正裴佳节一睁眼就到了大年初二。
昨天他醒得很早，但是不想起床，趴在被子里玩消消乐，玩了一整天，从两百多关一下子就到了五百多。
饭也是关山端到床上来吃的，当然不是他做的，是周瑞晖做的。
哦不，有一道西红柿炒蛋是关山做的，但是盐放多了，有点难吃。
昨天睡得早，今天也醒得早，裴佳节很有精神，决定起床。
他仔仔细细洗了脸梳了头发，还翻出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正装，在关山的帮助下认认真真打上了领带。
裴佳节没有另外买丧服，奶奶自己早就备好了，爷爷去世时前她就已经备下了，两个人的是一套。
殡仪馆的女工作人员帮忙换上了衣服，修整了仪容，裴佳节把一个干枯的草戒指戴到了奶奶手上。
据说，那是爷爷某次回家，在楼下扯的一根狗尾巴草编的，一直被好好收在盒子里。
关山那天帮他戴上的戒指，他刚开始很不习惯，但是关山不让摘，这些天下来也习惯了。
虽然是微风，但是刮在脸上还是生疼。
这几天他真的哭了好多次，还没有起干皮，是因为关山每次帮他擦完脸后还会给他涂面霜。
过了多久了？
不知道。
“裴佳节先生，裴先生，请来领一下骨灰。”
一个完整的人推进去，一盘骨灰推出来，还有些小火星在当中没有熄灭。
领骨灰，装盒子，下葬，立碑，祭扫。
天晴就是好，火舌很快燃起，将黄纸寸寸烧成灰。
工作人员只准烧一小捆，多了不准，很快就烧完了。
奶奶的墓旁，一侧是爷爷，一侧是爸爸和妈妈，周围是其他不认识的人。
没有他的位置，因为爸爸当时买的时候钱不够了。
而且裴爸爸一想，买了儿子还有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买不起买不起，就让儿子自己解决死后睡哪的问题吧。
裴佳节带着关山，一个个磕头过去，向他们介绍家里新增的一个人。
就这样吧，都结束了。
周瑞晖和他们吃了最后一顿晚饭，终于可以回家了，临走前嘱咐关山好好照顾着，有事就联系。
老房子里还剩下两个年轻人。
裴佳节又早早地睡觉了，关山还没有困意，依靠在床头和关妈妈聊天。
【美丽人生：都结束了？你要不要把佳节带回家里住。】
【关山：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先在老房子里陪陪他。】
【美丽人生：那也行吧，那你们吃饭怎么办，谁下厨？】
【关山：外卖，佳节心情不好就喜欢吃好吃的，不想正经吃饭。】
【美丽人生：你们自己决定，不行就让老李给你们做好让小雨送。】
【美丽人生：网上的事我看了，已经处理了，你就不用再管了。】
关山切过页面，发现过了三天他和裴佳节出柜的热度还没有降下来，但是没人再阴阳怪气的评论了。
关妈妈从不玩V博，也懒得注册一个，直接用关氏地产的官微发了当初订婚的九宫格照片，认了身份。
【关山：谢谢妈妈。】
【美丽人生：那过几天佳节过生日呢，你们回来还是我们过去？】
【关山：我陪他在这儿过，他最近不太想出门。】
关妈妈拿两个孩子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
台面上的事处理完了，台面下的事可还没完，干了坏事总得付出点代价的。
关山又加了郭建强的V信，裴佳节在睡觉，打电话会吵到他。
【郭建强：OKOK知道你想问啥，你妈已经发话了，封杀伍嘉。】
【关山：他的心这么脏，之前也干净不到哪去吧，先把黑料抖干净。】
【郭建强：你的心更脏。】
【郭建强：之前你不让我封杀伍嘉，我就觉得这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风。这下全网出柜，你可彻底把人绑住了。】
【关山：心脏算什么，心里的人是干净的就行了。回聊。】
虽然他在发现有人偷拍时，确实不仅没有避开，反而故意去亲裴佳节，但是，如果伍嘉没有爆出来后还找水军刷恶评，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要是偷拍的人是什么娱乐小报的，当桃色新闻爆出来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确希望可以让更多人知道他和裴佳节的关系。
关山喜欢看网友的评论，尤其喜欢那些说他和裴佳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他们地久天长的。
他终于理解了关爸爸为什么喜欢赖床，唯一例外的情形就是关妈妈出去旅游不在家里的时候。
有车有房有钱，怀里有爱人，三个孩子都健康长大，生活和事业上的追求全实现了，何必再拼了老命还要继续向上爬。
他虽然事业上还有很多追求没有实现，但是抱着软软的对象睡在暖暖的被窝，那些追求相比之下全都黯然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