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郭延的人盯梢,房里又有窃听器,这一个晚上注定过得不安逸。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早点休息,于是苏仰问傅文叶: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傅文叶放开枕头,白净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苏仰读懂了他的顾虑,拿起手机单独给傅文叶发了一条消息,上面只有三个字——不至于。
傅文叶长吁一口气,拿着干净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即使这样,傅文叶进了浴室后还是没忍住把四个角落全翻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隐藏的针孔摄像机之类的,才安心哼着小曲脱衣服。
在傅文叶洗澡期间,苏仰又收到了孟雪诚的消息——
孟雪诚:郭延在警队的记录被人手动删除了,秦归花了点时间才在十年前的一份报告里找到了赵远的名字,他原先是龙华市禁毒支队的人。
苏仰握着电话,思绪有点飘忽。赵远是禁毒支队的?而且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调查凯文,那一开始赵远调查凯文,或许是跟毒品有关?虽然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凯文背后的势力,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傅文叶很快就洗干净出来,苏仰放下手机,紧接其后。两人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上看电视。苏仰不说话,傅文叶也不主动挑起话题,生怕一不小心控制不住自己说漏了嘴。他们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上的广告,颇有几分岁月安好的和谐感。
同一时间。
孟雪诚蹬了江玄青一脚,眼神里全是嫌弃的意味: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你不嫌挤?
江玄青莫名其妙挨了一下,正想反身掐回去,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孟雪诚在晚会上按着腰的情境,神经一时短路了,双手就这样晾在空中。他的眼角含着一丝难以被察觉的尴尬,默默地往边上挪了几公分。
孟雪诚不知道江玄青内心的纠结,也没去注意他那带着怜悯的目光,两腿一伸,舒服地躺在床上。他原本想伸个懒腰,可惜懒腰伸到一半,而中道崩殂。
他皱着眉头,双手悻悻地往腰上轻轻按着,心里一个恨字了得,他完全没想到苏仰会在半夜起床,选择睡外面的沙发。
江玄青见他神色缤纷,相当精彩,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真的有这么疼吗?
孟雪诚冷峻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从牙缝里生生挤出几个字:你来试试看?
你来试试大清早还没睡醒就扭到腰?
江玄青连忙摇头,他自问不是下面那个,也没兴趣作出这种高难度的尝试。他只是没有想到,孟雪诚对苏仰的感情,居然可以足够支撑他为爱当0。
这种觉悟真是……太可贵了。
江玄青对孟雪诚敬佩了几分。
而且在他看来,苏仰今天对孟雪诚的态度和平日在市局没什么区别,不冷不热的。江玄青轻叹一声,暗自腹诽这个多年好友真是拔吊无情。
江玄青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尴尬,温声对孟雪诚说:那早点休息吧。
孟雪诚被他这怪怪的语气整出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摆摆手让江玄青赶紧关灯,在漆黑的夜里有小声抱怨了一句:真的疼。
江玄青:……本来他还想争取多一点睡觉的位置,但现在,江玄青对孟雪诚的同情都快要泛滥成灾了,甚至又往边上挪了几公分。
算是替他的好友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吧。
江玄青内心如是想。
第66章
第二天早晨,傅文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他抓了抓脖子,拖着懒散的脚步去开门。
小花穿着警服站在门前,旁边跟着两辆餐车。
傅文叶挠了挠鸡窝头,自动无视了小花和那几个服务员,眼神穿过走廊,直接落在对门。他卧槽了一声,指着江玄青宛如熊猫般的黑眼圈说:你们昨晚在蹦迪吗?
江玄青额角一跳,只说了句有点失眠。
小花让人把餐车分别送进两间房,她的态度比昨天好了不少,浅笑着说:这是龙华市的一些特色早餐,请慢用。我们已经跟酒店方面核实了,所以今天下午我们会派人送你们回临栖市。
苏仰过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心里的情绪一点一点往外冒。看来龙华市警方真的连一分钟的自由都不给他们,甚至还派人送他们回临栖市,确保他们不会到处乱走。
小花离开后,傅文叶看着这一桌精致的面条和一些小菜,不禁感叹:早餐都有这么多吃的?怕是午餐也不用吃了。
傅文叶饿鬼上身,抱着这碗鸡汤面吹了吹气,吭哧吭哧喝了两大口。苏仰从来没吃早餐这种良好习惯,所以他现在根本不饿,只是扒拉了一口面条,便再也没动过筷子。
他转了转餐盘,忽地,他瞥见餐盘上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苏仰马上从傅文叶手里夺过筷子,微微蹙眉,用口型告诉他:别吃。
傅文叶立刻停止咀嚼,嘴里挂着的面条缓缓滑落进碗里。
他刚想拿起手机通知孟雪诚,孟雪诚已经给他发来消息,同样是让他们别吃小花送来的早餐,为了不引起怀疑,最好把食物倒了。
苏仰起身拿起傅文叶的餐盘,果然也有同样的粉末。傅文叶脸色一变,不知所措地放下了碗,紧张地盯着苏仰,无声问他:这是什么?毒药?就在他企图去浴室扣喉催吐,苏仰按住了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
郭延不可能给他们下毒,应该只是一些安眠药之类的东西,让他们一觉睡到下午,等他们醒来就可以直接打包送回临栖市。
傅文叶端起面碗,把里面的食物倒进马桶里,还特地剩下一点点,假装是没吃完的样子。清理掉这些垃圾后,傅文叶从自己的背包里面翻出两条士力架,分了一条给苏仰,他用嘴撕开包装袋,泄气地坐在沙发上。
一小时后,酒店的服务员上来替他们把碗筷都收拾走。小花惨无血色的嘴唇微微上挑,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腮上深深凹出两个圆圆的酒窝,让人觉得诡异又神经质,像是笑得非常吃力。
从她的眉眼里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高兴。
服务员走后,小花提醒他们:下午五点我们会派人过来送你们回临栖市,这段时间内,请你们好好休息。
孟雪诚往前走了两步,小花伸手拦着他,眼神冷冽:还请孟队长不要为难我。
孟雪诚轻轻抬头,目光扫过装在墙角上的监控器,他故意压低声线在小花身边说:你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拦得住我们四个大男人?
小花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往自己腰间探过去,牢牢握住那冰冷的枪柄,往后退了一步:我想孟队长应该是个明白人,请你不要为难我。她假装不小心撩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腰间的配枪。
孟雪诚不知怎么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关了吧。接着,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小花,落在远处。小花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一回头,蓦地发现原本监控器亮着的灯,居然熄灭了。
猛地回首,她看见傅文叶得意洋洋的笑脸,手里扬着一个奇怪的小装置。
小花全身的肌肉都崩在一块,眼眶一点一点变红,面对孟雪诚的步步逼近,她不由自主地拔出了枪,手指几乎抠进枪柄:你们敢?
孟雪诚似乎一点都不怕她,用手拨了拨那黑漆漆的枪管,低头看着他:你不用害怕,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是明白人。
孟雪诚知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说完这句话后,他站得笔直,刚才脸上的不正经全然消失了。他递给小花一个电话号码: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小花举着枪,没有去接,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什么意思?
一边的苏仰补充道:你帮了我们一次,这算是还礼。
小花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直视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粉末是你故意留下的。如果只有他的餐盘上有白色的粉末,可以理解为下药的人不小心或者是手抖了,但是当他们四个人的餐盘上都有,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小花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提醒他们早餐里有东西。
苏仰向前走了一步,走廊上的灯光似乎也柔和了起来,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暂时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既然现在监控已经关了,你也没必要用枪指着我们,等你以后愿意说了,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们。
小花脸上一片冷意,但是举着枪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她低垂着眼睑,没再说话,由得四人从她身边经过。
苏仰他们渐渐走远,忽然,小花清冷的声音响起:四点前回来,别坐电梯,正门也有人盯着。
孟雪诚转过身,本来想说句谢谢,却意外对上小花空洞的眼神,话语一时被这绝望透顶的目光给堵住了,两个字生生哽在喉头。
走廊一片寂静,小花将颤抖的双手藏在身后,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我叫赵雅花。
孟雪诚眼神一定,问:赵远是您的?
小花仰起头,强忍着泪光:是我的父亲。我知道方旭已经死了,也猜到你们来这边的原因。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向阳福利院背后的势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撼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