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条被裴忱两指夹住,他摸出手机对照手机号,突然接进电话。
“江哥——这么快啊——确实早上清静,没粉丝没记者——我在会客室,和一小孩儿,你可能认识,白散——好的。”
裴忱挂断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电话一样。江哥没跟你提过也正常,认识快五年我都不了解他。”
签字笔直直掉落在地。
白散一动不动,好一阵才发现,蹲身去捡,手却僵在半空。
间歇性失踪老头子和大魔王Epoch是一个人,江岸。
他脑子乱糟糟,蹲下来做什么都忘记。
“你还好吗?”
Epoch是江岸Epoch是江岸Epoch是江岸——
白散抱膝盖埋头,细软黑发下的白净耳根发烫,皮肤薄,脸颊连带脖颈一下子全红了,像高烧不退,呼吸出来的都是热气。
除了求死欲极强一切都好。
他脑袋埋在臂弯里,打着颤小声质问:“……裴经理,我朋友说江、江先生最快傍晚到。”
“那个啊,是从微博地址推测的么,江哥不接触这些,都是教练发的,”裴忱无奈又好笑,“他已经到门口了,正过来呢。你先从桌子底下出来。”
走廊间的脚步声不慌不忙,沉毅有力,每一次落地频率白散都熟悉。
他慢吞吞起身,恍惚间撞了头。
“砰”的一声。
白散眼前一黑,似乎有小星星在跳舞,身体晃了晃,猛地疼醒。
他瞬间跳起,红着额头揪住裴忱手中的合同一角,眼里氤氲湿润雾气,声音略带哭腔,“裴经理我后悔了,我不进1E不想打电竞了,当我没签过好不好?”
“合同盖过公章已经具有法律效力,”裴忱顿了顿,于心不忍告知一串数字,“违约金支持刷卡或使用app支付,分期的话可以找老板商量,也就是江哥。”
白散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此时,传来叩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 《余生里》
文案:
未来世界。
19岁那年,沈平生接回订制款机器人,起名故里。
不幸的是故里天生迟钝,别人家的机器人都会撒欢打滚了,它还是呆呆的,不会说话不会动。
三年后,故里仍未拥有自主意识,沈平生转手赠出。
又三年,听叩门声,授课中的沈平生一顿,侧身看向教室门口。
门口站一瘦削男生,全身上上下下都是按他喜欢模样长的。
男生开口时声音微哑,
“您好,请问是沈平生先生吗?我是YSBL-0704YSZA,曾用名,故里。”
第2章
半年前,北城,深冬雪后。
“你是没见那个射击手有多欠,非跟我个投雷手杠上,偏偏我还炸不死他。但只要你出手,三分钟绝对搞定,那孙子死菜!”
白散头也没抬,“不要。”
他用柔软的指肚触碰烘焙教程书,小心翼翼掀起侧页,每个名字、每张例图都是甜食控的天堂。
午后店里清静,林光阴刚送走一批diy蛋糕的客人,边收拾模具边絮絮叨叨。
“看在咱俩认识十五年的份上考虑考虑呗?就一局,算哥哥求你了,武器库随便挑,我打战场以来第一次这么闹心。”
《战场》,一款火遍全球的pvp对抗类游戏,各种冷热武器供玩家选择,敌方全灭即获胜。
有些特别的是,玩家需要线下购买武器模型,每件生产有编号,绑定id后才能在游戏里使用。
白散不缺武器,也不挑。
他垂头看着牛皮小挎包,下意识捏了捏,一个坚硬的弯形鼓包,他的模型匕首安静待在包里。
“光阴哥,我不用别的武器。”
匕首以外,都算别的,也包括其他人的匕首。
半晌,林光阴认真道:“我要是有你这专一,还愿意背着一个没用的模型走哪带哪,是不是也能成为某个武器方面的国服天花板?”
教程书停留在一个甜甜的草莓挞页面。
白散顿下,点点头,又摇了摇,他不是国服天花板,Epoch才是。
林光阴一秒看出他的想法,食指朝天点了点,情真意切,“那是人吗?不是,咱们正常的最多擅长一种武器,可是他那种天赋爆炸的,全部武器样样精通,那能相提并论吗?不能。”
白散没有说话,摸了摸图片上的小草莓。他觉得Epoch被针对了,不坏,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开心。
就决定了要做草莓挞。
林光阴跟老板娘打过招呼,给他搭把手,洗着草莓仍不死心。
“要不然你就登你的号帮我炸他几把怎么样?看他动态好像还是你迷弟。”
可可粉和面粉软软地掺杂在玻璃容器里,白散加入无情黄油搅成一团,想了想,“今天不行,我还有几套卷要做。”
“课都被停了,你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
林光阴神情郁闷,说完想起什么,一副吃青椒的表情,“幸好你退了班群,不用看那群蠢货瞎鸡儿扯,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次作文竞赛是那个优等生抄你,而不是你抄他,不就是有个当校领导的爸么,操了。”
白散低头揉着面团子,雨后泥土色,黏黏的,刚打了一个蛋黄,还有点湿乎乎。
群聊天记录他见过,被贴在了网上。
无外乎“人品不行,以前肯定也是抄的,正高三,现在课都被停了,混好了以后能是个街头小贩,这辈子就这样了”之类的话。
虽然有些在意,但是,他捏着小叉子在塔皮边缘又戳了两个孔,抬起头问,“这样够它呼吸了吗?”
“……”
林光阴拧眉铺满烘焙重石,放进烤箱,转身一指推开白散即将贴到烤箱玻璃门上的脑袋。
“恢复上课时间通知没?”
白散捂着额头摇头。
两周了。
林光阴低骂几句,暴躁地打着奶油做卡仕达酱,“你就给自己批一天假吧,放松放松,陪我打几局战场,下周的甜食我包了!”
“……可是我的甜食最近已经不是那个数了。”
白散心动,还很苦恼,听问了多少,他打开手机上的记账软件乖乖递去。
“你这是要开蛋糕房啊!”林光阴瞪圆眼,“就不怕得糖尿病长生蛀牙?”
那只是一群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小甜点而已。
白散有一下没一下地揪桌布,气鼓鼓还有点委屈巴巴,“其实我牙齿上已经长了一个小洞洞。”
上周三早上发现,存在感极强。
林光阴盯着容器里的一大坨奶油,突然下不去手,“你还敢吃?”
“先存在冷藏柜,如果我能坚持到看完牙医,就来找它。”白散声音支支吾吾。
在小洞变成大洞之前,他终于做好了吃青椒大餐的觉悟。
林光阴知道白散有多怕医院,安慰性拍了拍他脑袋,特意在香脆的塔皮上把草莓堆得冒尖。
即便如此,白散走进社区医院后,依旧默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周三,工作日,医院里几乎没有病人。
他忘了看平面图,不知道口腔科的位置,后来想起,也没问护士,一个人慢吞吞地在一楼打转。
不见踪迹,上二楼,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交谈声,门朝内开着,他抬头见顶端挂口腔科科室牌,瞬间停在原地,转身就想走。
而舌尖抵过上牙小洞,念起冷藏柜里孤零零的草莓挞,他硬着头皮,同手同脚走了进去。
候诊室里一堆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男有女,还有一只卧在沙发上睡觉的橘猫。
医生们正在交谈,背对门,围拢中间的办公桌,或坐或站,姿态随意,对话家常,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白散裹着厚厚的羊羔毛外套,整个人圆滚滚的,下巴埋在立领里,露出半个鼻梁和眼睛,茫然望着室内。
他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余光注意到贴在门上的告示,接诊时间,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
侧面,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两点十七,他意识空白,感觉更甚,木木的脑袋瞬间想把自几敲晕。
太尴尬了。
医生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并没有注意进来了人。
白散微微退后一步,呼吸、脚步都比进来时更轻,微不可闻。
走廊间设有一排等候座椅,但他并不打算退回去等到接诊时间再进来,明天,或者后天,一周内都不要再来。
干脆乘两个小时公交去另一个区看牙。哪怕这家社区医院开在家门口,因为太难为情。
他打定主意,不惊扰任何人地再次退后一小步。
距离门框仅留转身的空隙,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不同于之前所听富有情绪的众人,微沉,平静。
“先生,下午好。”
白散眨了眨眼,他不确定是跟他说话,从没有人这样郑重其事地称呼过他。
但话音一落,周围忽然安静,医生们纷纷侧目转身。
于是白散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背头向后梳起,五官端正,肃穆,居家款的深灰色粗织毛衣减缓了压迫感,看起来平易近人。
他姿态都很放松地坐在沙发椅上,双腿交叠,屈起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视线跨过众人,四目相对,微颔首,神情中带有年长者的宽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