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城脸一红,脏话就要飙出口,看着眼前的墓碑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这是在程谦阳爸妈面前呢,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咳,我话还没说完,别影响我。”他轻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程阿姨,程叔叔,你们好,我是陆安城,你们应该都很熟悉我了,程谦阳一定经常把我挂在嘴边,他就是这么烦人,你们千万别怪他。”
“安安,说点好话怎么样?”程谦阳忍不住轻笑出声。
“严肃!我自我介绍呢!”陆安城偏头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我是,你们儿子,程谦阳的邻居,同学,发小,和……恋人。”
陆安城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让他辛辛苦苦追了这么多年才答应他,你们泉下有知,一定很替他心急。是我一直认不清自己的心,白白浪费了彼此这么多年……”
一双手轻轻搭上他的,紧紧握住。
陆安城还是没忍住,转身猛地抱住程谦阳:“你真吓死我了。”
程谦阳知道陆安城说的是什么,张开双臂牢牢将他圈进怀里。
“嗯,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自打知道后这段日子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里后怕得半死,你害死我了!”陆安城狠狠锤了一下程谦阳的后背,“快道歉!”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程谦阳嘴上连声说着,心里却暖得不行,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安安,你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
“还高兴呢?啊?”陆安城没好气儿地推开他,“你不清楚我多后悔,我这段日子天天都在想,为什么刚回国我问你话的时候不问清楚,你跟我打马虎眼儿我全跟瞎了似的。为什么意大利遇上事的时候我不问明白那些人的来路?”
陆安城红了眼睛。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是不是当初在弗罗里达看着你从农场边上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仔细盘问清楚?”
“你让我没日没夜地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帮上你的忙。”
陆安城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下来是舒坦了,程谦阳可是心疼得不行,没多想就把人重新搂回来,抱着他的脑袋直哄。
“你没必要这样想,真的,我很早就考虑好了要做这件事儿,如果你问我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说不清,说不定从我中考完知道我爸妈是被人害死之后,我心里就有了这个念头。”
陆安城仍没缓过来,红着眼睛靠在程谦阳身上,猛吸了吸鼻子撒娇,就像程谦阳最喜欢对他做的那样。
“可是你告诉我,我们就能一起面对,总比我被蒙在鼓里好得多。”
程谦阳摇摇头:“不,我说过我想让你无忧无虑,如果陆安城因为我的事而变得不像陆安城,我会自责一辈子。”
陆安城气得咬牙:“那你丫自责一辈子吧!自从真正和你在一块后我就已经不像我了!”
程谦阳居然低声笑起来:“你说的是好的变化,是我乐意看见的。”
陆安城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显然冷静了许多:“行了,赶紧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你是为了你爸妈,才特地带我来这儿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爸妈的……?”
程谦阳怀抱爱人,目视远方,眼底满是说不清的情绪:“中考后的暑假。”
“这么早?”陆安城诧异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程谦阳摇摇头:“刚知道的时候我自己都很慌,一直在想这个秘密是不是就要烂进肚子里了,藏了有一两年吧,之后才开始考虑着手调查的事。”
“一两年后?那不是……”陆安城顿了顿,“……是我生你的气,把你逼出国的时候吗?”
“逼我出国?安安,我考虑到未来的计划才决定出的国,刚好那段时间能给我们互相冷静的机会,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程谦阳低声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嗯?”
“我高三和大一的时候可难受了,又气又伤心,我想,凭什么你就这样出去了啊,你还没有跟我道歉,你还没有给我同你和解的机会,你就这样出去了,倒像是我把你逼出去的一样。”陆安城委屈极了,“那你为什么那时候决定?”
“因为一个人病逝前和我说了一些话。”
陆安城意识到程谦阳终于开始说正事了,轻轻推开他,于他四目相对。
“是我也知道的人吗?”
“是。”程谦阳点点头。
陆安城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试探地问:“……是白伯伯?”
“嗯。他癌症走前终于肯跟我说了。从我无意间偷听到他和郑姨的对话之后,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快不行了,不想带着悔恨走,才肯把这件事告诉我。如果不是那场病,我估计白伯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说了吧。”
程谦阳嘲讽地笑了声。
陆安城咽了咽,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程谦阳告诉他一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二十三年前,我父母随军前往北非,对K国武装政变进行实地报道,结果遭遇了无故轰炸平民区的极x端组织。”
程谦阳开口将一段往事缓缓道来。这件事似乎细小到一段话就足以概括,可程谦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叫陆安城心惊肉跳。
“我父母和其他两位记者目睹了极x端组织对百姓施暴的过程,决定潜入敌方卧底纪录罪行。原本他们有足够的撤离机会,可是却因为其中一位记者意志不坚定遭到背叛。那位记者主动向极x端组织透露我父母与另一位记者的行迹,上交一部分搜集的信息,以此作为交换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后我父母和另一位记者就一起死在了极x端组织的枪下。”
程谦阳叙述这段往事时依旧平静,仿佛即将谈论的不是他父母的死亡,而是一件曾经发生过,不值一提的小事。
陆安城已经控住不住地颤抖,他浑身发冷,像是感同身受。
他再一次张开双臂,拥抱程谦阳。
“别说了……”陆安城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不难受吗?”
程谦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谈起来已经好多了。”说着,程谦阳又将手伸到陆安城面前,捧起他的脸,落下一吻:“特别是和你说起这件事,我现在尤其冷静。”
陆安城望着对方的眼睛,回吻了一口。
“白伯走前为什么告诉你?”
“因为他良心不安。军队当时有机会派人前去营救,但他们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舍弃了这个机会,放弃了三个为了所谓的‘正义’不为大局着想的记者,又在他们死后对外声称他们死于政变的轰炸中。”程谦阳不禁握紧了拳头。
“你看,多可笑,我父母一生都在追寻真相,结果却被人用不真实的理由草草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杀害他们的人逍遥法外了二十多年。”
陆安城怀中的身躯也终于忍不住发颤,他听见程谦阳说话的语气有些变了,既生硬又刻薄。
“安安,你知道吗?不,你肯定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亲手杀掉那人替我父母报仇,但是我不能。我当初站在白伯的病榻前听他懊悔自责地说出这些事,我竟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或者痛苦。”程谦阳冷笑一声,“我居然想要伸手关掉他的氧气,让他走得快一些。”
陆安城吓了一跳,捏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程谦阳!”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我要去那人身边,我要找到充足的证据,不止是杀害我父母的证据,要足够锤得他下地狱的证据。幸好他这些年走私贩毒拐卖妇女儿童哪样坏事都没少做,我手上的证据哪一样单拎出来都够将他直接枪决了。”
好在程谦阳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对吗?”
陆安城点点头。
程谦阳伸手理了理陆安城的衣服。
“你还想继续帮我对吗?”他笑道,“我知道现在不允许你也不会听的。”
陆安城两眼放光:“真的?”
他朝前一步,扯住程谦阳的衣领:“你不许反悔,我想好了,多危险我都要继续做。”
“好,我保证不反悔。”
程谦阳温柔地吻住他。
“我对我爸妈发誓,我们都会安全的。”
“现在你得好好听,听我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陆安城在他眼中望见了冰霜。
第39章 设圈套
“声犬”近一个月来生意越发红火,来了很多面生的客人。虽然明面上还是老样子,但知情人都知道这位陆二少最近做起了什么生意。
“陆二少,来,走一个!”先前来与陆安城谈合作的人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热情地举起酒杯,“我们当初真没挑错人。”
陆安城也端起酒杯与对方碰杯,笑道:“客气什么,我谢你们还来不及,最近生意这么不错,还不是全仰仗几位哥哥,大家都是朋友。”
那人哈哈大笑:“都说京城这些公子哥儿要么脾气古怪,要么爆得很,我看陆二少就很讲人情,居然愿意拿我们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