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哆把沾着狗味,用柠檬味沐浴露把自己反复搓了三遍,还抹了一层润肤霜。这里干燥,他才来一天浑身就发干发痒,在村口的小卖部买的婴儿润肤霜,抹完之后感觉自己像个小宝宝,必须被好好疼爱。
“早点睡哦,累着了吧,我过来那天天一黑就睡着了。”纪哆裹裹蚕丝被,把空调温度调高,“不能跟你说,又不能跟伯父说,转车转车再转车,可惨了。”
陈姜生撸他后脑勺:“所以你就来坑我。”
“怎么能说是坑呢。”纪哆眯着眼睛笑,故意用后脑勺蹭他温暖的掌心,又隔着被子把一条腿架到他腿上,“让你明白这地有多偏啊,干什么都不方便,伯父就偏偏来这里。”
陈姜生瓮声瓮气:“我知道。”
他出生在镇上的卫生院,他妈妈葬于此处,而他十几年来不曾踏足这里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对前文进行修改,不影响阅读;
第74章 番外三 村花
清晨天蒙蒙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前后几个秋天不见,陈姜生终于得到一场起床运动。床是几十年前的大铁床,结实得不行,上面的人怎么晃都不用担心传到楼下。
陈姜生洗漱好,纪哆感觉他走进,迷糊地卷卷被子,又哼哼唧唧。
一般这种时候陈姜生是不敢多留的,他也老大不小了,搁村子这年龄的男人孩子都一堆,各个都能打酱油。然而他和纪哆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十八岁,分分秒秒都想腻歪黏糊的年龄。
他一下来,躺在沙发上的陈老实放下手中的书:“醒了,小米粥煮好了,我给你俩再煎点馒头片。”
陈姜生下意识就跟上去,陈老实以前还不会做饭,天天煎馒头片凑合,他就蹲在锅边吃现成热乎的,经常被烫的吸溜吸溜。
厨房就那么大点地,陈姜生边挤边躲狗,陈老实转不过来,不小心踩了土狗尾巴,又把盐罐子打了,陈姜生幸灾乐祸,被赶去村中小卖部买盐。
小土狗汪汪汪想追上去,陈姜生拔腿狂奔,被陈老实一嗓子叫回来,嗷呜嗷呜的。
纪哆就在这声音中彻底醒的,磨磨蹭蹭地套上衣服,打开窗。县城的空气没想象中的好,绿化也不走心,村里就更不行了。上个世纪造纸厂一度泛滥,污水横流,几十年都没能自然消解。
他开窗时,陈姜生正抱着盐袋子走在水泥路中央。
一大清早所有人家的狗都因为陌生气息狂吠,陈姜生不适应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而缩着双臂。他一如既往的把同一件衣服或同一款式的反复穿,这件银灰的棉质套头衫半新不旧,款式有点熟悉。
陈姜生抬头,金灿灿的晨光拂面,脸部线条硬朗,堪堪迎上纪哆的目光,一瞬又温柔似水。
纪哆欢快地挥手:“嗨——”
陈姜生正欣慰心有灵犀,狗吠都不是个事了。
纪哆双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嗨!——村花!——”
陈姜生:“……”
赶紧埋头快步溜走,免得有人想一窥村花真容。
村花端来一叠新鲜出炉馒头片,撒了一层细细的盐,纪哆蹲在沙发边给小土狗拴绳子,免得它的热情又吓得村花花容失色。
陈老实喝过粥,不想再吃,窝在沙发上看书。
陈姜生咬了口馒头片,这才注意到他在看《小恒星》。纪闲云的书,何莲一直不同意再版,后来是纪哆同意,并动手修改联合署名,章尧画插画,重新出版。为了这本书,出版社还搞了个全国巡签,纪哆一个月没着家,回家还黑了一圈。
陈老实越活越回去,最近对儿童书籍产生了浓厚兴趣,墙角还放了个网上书店的快递盒。
早饭后纪哆带陈姜生出门逛逛,明明陈姜生才是本地人。
土狗聪明得不行,发现纪哆要出门就开始嗷呜,并同绳子做起了斗争,大抵是不带我走我就勒死自己,倔强得不行!
陈姜生走到门口看见这一幕,急忙道:“赶紧走!”
纪哆心里都快笑死了,这驴脾气简直与陈姜生如出一辙!
陈老实也可怜这狗:“一直没出过门,小哆你就带它出去转转,绳子拴好啊!千万别解开!它能找到家门口,儿子可找不到。”
陈姜生:“……”
结果就是陈姜生躲得远远的,简直不像一家人,纪哆拽着牵引绳,土狗却对路边的花花草草和雪糕袋饮料盖兴趣正浓,“你过来,人家对你又没兴趣,哪来的脸啊!”
他们赶着学生上学的最后时间,伴随着上课铃声,学校门口零零散散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狂奔,身后家长不约而同地喊:“慢点!”
纪哆戳戳陈姜生:“你在这念书?村花?”
“不是,没上小学就走了。”陈姜生冷酷脸,“我村花,你是村草吗?”
“你怎么那么土,还寸草不生,以后秃了你就完了。我是校草啊!你给同学打电话,哪个不知道我纪哆是校草!”纪哆还想再叨叨,小土狗猛地一拽,愣是把他拽向旁边准备收摊的肉夹馍摊子去了。
陈姜生:“……”
要土就他土一个吧。
纪哆没办法,买了两个五花肉夹馍,和陈姜生一人一个蹲路边吃。陈姜生倒是来者不拒,更不怕闹肚子,哆哥给他的,闹肚子也吃。
纪哆边吃边揪着喂土狗,十分欣赏陈姜生明明害怕还假装云淡风轻的霸道总裁气场。陈姜生在只有自己人,尤其是只有纪哆在场,那才是风吹不得雨打不得娇花,落叶打了都要哆哥吹吹。
路过电影院前广场时,陈姜生就有印象了,“我小时候肯定来过这。”
纪哆哼哼:“那么小的事都记得。”他最多记到小学五六年级。
这块镇子真不小,从东边走到西边,土狗就累得哼哧,一步三顿,纪哆扛起它搭在肩头。镇子周围都是村庄,村庄外围是田地,刚割过麦子,田地里全是黄黄的麦茬,还有成群结队捡麦子的小黑孩。
村里的人的墓地都是在自家地里,封着水泥或瓷砖。
陈母的墓稀疏平常,就是比别人的墓地干净,烧纸钱的痕迹也不是东一块西一块,有新鲜灰烬,甚至还摆了新鲜的花束。
陈姜生第一眼还没认出来,直到在墓碑上风吹雨打磨灭来的字迹上隐约看见“姜”字,他才愣住,哽咽道:“是我妈,我竟然不知道。”
纪哆轻轻把小土狗放下来,小土狗急吼吼地跑去地里撒尿,他熟练地清理树叶。夜里风大,总是吹来尚青的树叶,纪哆说:“是啊,伯父每天都来,不过太远了,他膝盖不好,走那么远的路会疼,我就主动代他来了。”
别人以为陈家家大业大,陈母肯定会供奉在香火鼎盛的寺庙里。然而她却始终安居于此,从未被打扰长眠,陈老实每次出差都会来这里,有的时候只能说上十分钟的话。
陈姜生拽住他,强硬的十指相扣,“你别乱动,让妈妈看看。”
“看什么?”纪哆很紧张,纠结着,四肢不安地乱动,“她看过我的。”
“可我没有亲口告诉妈妈我爱你。”陈姜生按住他,额头相抵,四目相对,“哆哥,我爱你。”
日光天长地久,这一份美好经久永恒 。
陈姜生还想牵着纪哆的手,纪哆白他一眼:“热不热!”
街上女性都打起漂亮的遮阳伞,街头手工的农民草帽才十块钱一顶,纪哆买了俩和陈姜生一人一个戴好,又买了一堆菜。这里菜贩子不多,大多数都是自家地里的菜。
陈姜生想牵也牵不着,他得拎菜拎零食,还得抱大西瓜。
回去的时候差不多是饭点,陈老实在门口摇着蒲扇乘凉,从前难得清静,结果清静下来跟做梦似的。直到土狗嗷呜嗷呜地往他身上扑,他乐呵呵的抱住,“我想好了,这小狗以后叫‘生姜’,跟我儿子差不多。”
陈姜生脸色一变:“不行。”
纪哆买菜就够累的,这下觉得不太妙了。
果然陈老实故意说:“我就乐意给狗起你名!”
“……”陈姜生梗着脖子,“不行就不行,你叫它‘陈姜生’‘纪哆’都行,就不是不能叫生姜!这事没的说。”
在陈姜生的记忆中,生姜是属于他和哆哥的,怎么能拿狗比。尤其是这蠢狗总是想攀他小腿。
“又扯我干嘛!”纪哆崩溃,一指大门外,“出去和你爸打一架,真的,打完就好,我保证。”
陈姜生:“……”
陈老实:“哼!”
陈老实略胜一筹,兴致高昂做饭去了。
昨晚陈姜生刚来太累,也没好好看这栋房子,他有模糊的熟悉感,却没有画面感,感觉像是忘了什么。
他一间间看过去,一楼是客厅餐厅和陈老实的卧室书房,这种房子都是为一家三代七八口一起住,只要没装水龙头的都是卧室。二楼的房间门窗都打开通风,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第一间,最后一间独树一帜是天蓝色墙壁,他走进去,是一间婴儿卧室,婴儿车和玩具都是旧款式,正中放了台施坦威钢琴。
陈姜生不会音乐,印象中陈老实弹也不会,这是他妈妈的,他的确有一张她娉娉婷婷倚着钢琴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