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二
陈姜生的老家在一座十九线的小县,他隐约记得小时候还有矿可采,那个年代路上都是桑塔纳和二八大杠。后来他还在上幼儿园就走了,没几年才知道这个矿彻底报废,如果不是他妈葬在这,他都不会记得这地方。
陈姜生跟他爸闹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是很想理他,但陈老实转头就把纪哆哄了过去。
纪哆去哪儿都有自己的一套,临走前担心被打劫,还连夜在内裤里缝了五百块钱。
这样的哆哥放哪儿都安心,陈姜生原本没放在心上,两天后的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虫鸣阵阵,他猛地坐起。
妈耶,让媳妇单独见婆婆,回头他妈得给他托梦吧。
于是陈姜生连忙联系处理工作,又收拾东西买票,次日一大早就走了。
小县位于十八线小城的边缘,连高铁都没有。陈姜生从离小城最近城市的火车站下来,本来是卖个惨,哄纪哆来接他,结果纪哆发来一张APP截图,买的是绿皮硬座。
陈姜生:“……”
纪哆很了解他似的回道:“没坐过是吧!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闭上眼,身体诚实点就好。”
这貌似熟悉的话,陈姜生想起来了,是年三十晚上他溜回家,看见纪哆裹着一圈微光警惕地看他,帅气逼人又满面含桃,于是就顺理成章地酱酱酿酿了。在正是开展探索之前,他的确是这样说的:“哆哥你闭上眼就好,再对我诚实点。”
现如今纪哆把原话还给他,陈姜生毫不迟疑地怀疑纪哆被策反了。
陈姜生在74A座位里缩手缩脚,一个小时后抵达小城,车站外蜂拥而上一堆揽客司机,各个恨不得把脸也怼上去。陈姜生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衣大汉拽上车了。
“去哪?”
陈姜生讷讷地报了地名。
“那呀!”黑衣司机有点不情愿地答应,却一脚油门驶上马路,直到火车站被远远抛在身后,才道,“五十哦!”
陈姜生坐在后座缩了缩肩膀:“嗯。”
这一行三十分钟,有十分钟都被司机揽客了,一路走一路拉人,副驾驶做了个足有两百斤的胖子,后面挤了四个人,其中两个十五六的女孩消瘦,一前一后地坐,还时不时瞅他。
纪哆说过,陈姜生就是穿地摊货也鹤立鸡群。
十几年前县城就足够繁荣,楼房层层林立,俱乐部电影院应有尽有。没矿可挖后,不少人都出去打工或是搬走,但因为基础生活设施还在,倒也不算空旷。
纪哆站在马路边张望,脚边蹲了只小奶狗,看品相应该是中华田园犬,尾巴飞快地甩。
前文已叙,陈姜生怕猫怕狗怕毛绒玩具,黄不拉几的小土狗一身短毛紧紧贴着皮肤,陈姜生刚下车,就差点倒退到大马路上。这地方车来车往,还都是载重的大卡车。
陈姜生惊魂未定:“哪来的狗啊!快赶走!”
奶狗亲人,摇着尾巴就要抱他大腿,被纪哆拽住尾巴倒提起来,它还不乐意,伸长爪子要够陈姜生。
陈姜生吓得连的哆哥都不想亲近了。
“怕啥啊,村口黄狗下的崽,出了名的看家护院,刚断奶,好多人都抢着要,要不是你爸面子大,还没他的份呢。”纪哆护着小狗,运动鞋棒上全是泥,好像刚下过地,“挤不挤?怎么拉那么多人呢,一个人十块钱,这地方可比城里的出租车能赚。”
“为什么收我五十!”陈姜生怒道,“难怪都像看傻子。”
“哈哈哈!”纪哆狂笑,一路蹦蹦跳跳,推开大门更止不住了,狂奔地汇报金融系毕业、容城金融圈有名大佬被司机诓了五十块。
陈老实和纪哆一起疯狂大笑,纪哆一不留神,差点让小土狗蹿了。
陈老实这栋别墅有二十年历史了,规格像山火那段日子纪哆为清闲住的农家乐,外墙贴了一圈马赛克瓷砖,这里的房子都这样,还有不少危房没拆,也住着人。
纪哆早上去田里逛了一圈,摘了一把野花捡了一捧麦子,野花插在啤酒瓶里,陈老实剥了一天麦粒,打算回头用花盆种麦子。
陈老实笑得腰疼,直咧咧:“哎呦我的老腰!”
被亲爸笑话的陈姜生:“……”
陈姜生上楼洗漱,纪哆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他转身,有点嫌弃:“一身狗味。”
纪哆低头嗅了嗅自己,小土狗整天蹦跶翻滚,不像宠物犬香喷喷,他咬牙扑上去:“你敢嫌弃我!”
陈姜生赶紧抱紧了,单手关上门,纪哆小狗似的哼哧哼哧撕咬他的衬衫。几天不见饥饿成这样,陈老实还在楼下,就这么热情!
正在床上解皮带,下面又传来喊声:“小哆你下来看看汤煮得怎么样!”
陈姜生要气死了,纪哆觉得好笑,在他脸上啃了几口,留了一摊香甜的口水,才跑下楼。
陈老实热爱钓鱼煮汤,院里鱼缸还养着他钓上的鱼,准备养大点再煮。院子里搭了泥灶台,一口大铁锅炖得鱼汤浓白粘稠。
纪哆加了点盐盛出三碗,从花盆揪了把葱花和香菜洗干净切碎,单独搁在小碗里。
等纪哆和陈老实喝了半碗,匆匆冲完澡的陈姜生才下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换了身清爽的干净衣服,带着一身柠檬味沐浴露的芬芳。
纪哆赶紧把小土狗关到隔壁屋里。
餐桌是老式八仙桌,有年头了,陈姜生刚坐到陈老实对面,陈老实把装着嫩葱香菜的碗拉倒自己面前。
“……”陈姜生差点摔筷子,这还是亲爸吗,亲爸不拿他当亲儿子,亲儿子却想着面前是亲爸才没摔筷子,这么想让陈姜生好受许多,却也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我不吃葱和香菜了。”
陈老实:“真不吃了?”
“不吃了!”陈姜生冷淡地说,“哆哥不吃,我也不吃。”
纪哆憋着笑坐下来,父子俩互相瞪眼,空气中馥郁的鱼汤香勾得人胃口大增,他能喝一吨!
“不饿吗?坐了那么久的车,饿了吧。”纪哆一边嬉皮笑脸地吸引两人注意力,一边若无其事地抓了一把嫩葱香菜撒在陈姜生面前的碗里。
陈姜生:“……”
赶紧低头喝口汤,饿死他了。
“……我没瞎呢!”陈老实怒气冲冲,从儿子手里虎口夺食,拉到自己面前,“不是不吃了吗!还吃!”
陈姜生面无表情地原地调转一百八十度,不理人了,健硕的背影写满了不屈不挠坚决不为一口汤低头。
纪哆喝光了汤,才想起来他是来当和事老的:“够了啊,还气啊,陈姜生你转过来,你爸把汤还你了。”
陈姜生扭头瞄一眼,面前空荡荡,神他妈的还给他了,登时气不可遏:“你站他那边!你是谁老婆!谁坐了一天的车来找你!”
他一连用了三个惊天感叹号,自觉个个问到心坎里,哆哥该泪眼汪汪地站他了。
“没有!我们是一家子嘛!知道你辛苦所以炖了汤等你啊!这不是一来就能喝了吗!”纪哆却煞有介事地还他四个感叹号,又以一种十分夸张的口吻道,“这事就是你的错!没事跟爸爸置什么气,有事更不能置气!爸爸有错吗!爸爸做的都是对的!”
陈姜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纪哆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趁他看不见疯狂地给陈老实打眼色,陈老实心满意足地把汤推过去,纪哆说:“看吧,爸爸都还给你了,一碗汤还气,至于吗。”
陈姜生才被饥饿打败的求胜欲,又不乐意了:“我是气这碗汤吗!”
这父子俩一脉相承的驴脾气又能藏事,冷战得有小半年纪哆才发现端倪,事情起因大概在陈老实把矿处理了,具体怎么处理的说起来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但纪哆知道必定层层关系。关键就在于,陈老实并没有告诉陈姜生,陈姜生之前专研恶补各种知识全打了水漂。
陈老实冷笑:“我不卖,以后你跟我一样,一年三百天都在外面跑!你是看小哆是个男孩子能跟你到处跑是吗!”
陈姜生据理力争:“我不会让他跟我在外面跑,你的决定我支持,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之前工作也是,说了我先看先处理你再决定,结果呢?你压根就没看,直接过了!我还是个小小的安全部职员呢,就哄着我处理所有活,你倒是给我升职啊!给我开的工资连小哆都养不活!”
纪哆:“……”
纪哆终于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无力地一指门口:“你们出去打一架吧,真的,打完就好,我保证。”
陈老实又把碗朝陈姜生面前推了推,平静道:“不这么做,你肯干?早跑了吧。”
陈姜生认真刻苦,更乐意每天汲取新鲜知识,而不是千篇一律地坐办公室。陈老实算计过千千万万的人,最终又把儿子算计了。但他只能算计陈姜生。
纪哆又去盛了米饭,鱼肉融化进汤里,新鲜豆腐有股独特的香甜,泡着饭吃,陈姜生连喝三碗汤才饱。
饭饱后,天都黑透了,满月星光。村里没路灯,散步不方便,陈老实在院子里看完纪哆给土狗洗澡,就回去睡觉了。
陈姜生靠着床头膝头搭着笔记本处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