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哆哈哈地笑完,满不在乎被全校师生看过,重点全在:“伯父出门带二十来人,要是飞机小点,就是包机啊!”
陈姜生不假思索,翻出两只玻璃杯倒红酒:“他不包机,倒是我出差就让特助包机,还是更疼我。”
“胡说,最疼我了!”纪哆欢呼雀跃,连体婴儿似的纠缠地进了卧室,“话说,你的球技就是出差时在矿上学的啊。”
陈姜生端着两杯酒还被他八爪鱼似的缠,就这都稳稳当当。
煤矿大都偏僻,娱乐设施没城市那么五花八门,美食和球类运动永远是工人们下班后最喜欢的娱乐活动。陈姜生不仅学了一手篮球,乒乓球和羽毛球也打得挺好。
纪哆扒着他的左胳膊看完又看右胳膊,再戳戳,眉头紧锁,一本正经地评价道:“是不一样粗了。”
天旋地转,纪哆被抱着转了一百八十度,一阵折腾后当睡衣的宽松T恤狼狈地掀起来,露出白嫩的小肚子,明显是被喂胖了。
胖了就宰了吃呗。
反正当事人都不担心被看了奸情,陆江江以为陈老实憋着口气攒大招,美滋滋地坐等他回来后大发雷霆。
没想到陈老实的特助先一步打飞的回来,带来一份人员调动安排。
其中有陈真源被调到陈信旗下全资控股的公司,地方坐飞机都得五小时,说好听点是空降总经理,说难听点是流放戍边永不重用。
这下陆家母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年都过去了那么久,陈真源拖着迟迟不走,就是奢望着留在陈信本部的机会,没想到等来等去,却是这样的结局,他急眼了:“妈,你不是说有希望了吗,爸对陈姜生彻底失望了?他都当经理了!名单上也没谁替他啊!”
陆江江这几年颇有些狗急跳墙的架势,一急起来就难面面俱到,的确留下许多破绽。不过也是她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以为是地劝道:“你要当孝子,别忤逆你爸,让你上任就上任,赶紧收拾东西去。只要妈还留在这,就还有机会!”
陈老实一走小半个月,还是惦记着给纪哆炖鱼吃提前一天回来。
小孩不吃鱼怎么行,不吃鱼怎么聪明伶俐!
当天晚上,陆江江扭扭捏捏地敲开书房门,问:“老实啊,姜姜和纪哆哪事准备怎么处理,听说都住在一起了!”
“听说,听谁说?私家侦探吗?小贺也是个好孩子,你找人盯他也盯了大半年了吧。”陈老实用一如既往的镇定口吻,不咸不淡。
陆江江慌了,紧张不安地揪着衣角:“我就是怕他学坏啊!”
陈老实轻轻敲着桌面:“小陆啊,有的时候我也会后悔,当初何必非要给他一个妈,他有妈又不是没有妈,可我一想他在学校被人叫没妈的孩子就害怕,怕他长不好,长歪了。但后来一想,孩子是歪还是正,环境固然重要,但好孩子永远是好孩子,不会因为坎坷命运也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坏心肠,纪哆是好孩子,贺远寒也是。”
陆江江登时心慌意乱:“老实——”
陈老实看也不看,冷冷道:“小陆,你走吧,这些年我没亏待你,当初说好的我都是几倍的补偿你,至于真源他也不用改姓,说是我干儿子也成,小公司随他霍霍,但陈信不行。还有你旗下的娱乐公司也都发展挺好,我会让姜姜和纪哆这俩孩子多关照的。”
什么叫“这俩孩子多关照”,陆江江讶然:“你这是认他们俩的关系了?可他们——两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陈老实理所当然地点头:“孩子们的缘分,随他们去吧。我老了,也管不了多年了。”
陈家别墅的事没有惊动纪哆和陈姜生,陈老实经常招俩人回来吃饭,次数多了,难免发现陆江江几乎不露面了,就算是露面也不再以女主人的身份拿乔。
陈姜生让纪哆别管,纪哆……光顾着吃鱼了。
纪哆不吃鱼,是因为鱼刺太难挑了,陈老实吃得又慢又少,乐得挑刺,亲儿子都没享受过这么贴心的待遇。
天气越来越热,容城的春秋都是一晃而过,冬夏悠悠漫长,纪哆贪凉想穿T恤,又怕陈姜生不允许,都是穿着外套出门,到学校后就丢在车上。
陈姜生知道他那点小九九,白天就算了,等下午日落时分纪哆还要留校,他就算计着时间提醒他穿外套。
这天残阳如血,仿佛给全城贴上一层金箔,马克杯里残存半杯冷咖啡,离陈姜生定时提醒穿衣服的时间还剩下四分半,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却划破安歇整日的寂寥。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纪哆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喘息,急促而剧烈得喘息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哆哥,没关系的,慢慢说好吗。”陈姜生一直是他的主心骨。
“……是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可以挂上完结预警。
还有个副本,打完就圆满。
先谢谢看到这里的宝贝儿们!
第64章 病危
将黑不黑的天空在城市上方形成出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惧,让人分不清是乌云预来,还是日复日的昼夜更迭。
纪哆模糊地说了几个字,那边只剩下急促而剧烈的喘息声。
背影音隐约而嘈杂,哒哒的脚步声,高亢的叫喊声,仿佛有无数张嘴在一同出声。
那是一种心悸的错觉。
陈姜生贴紧椅背,舒适的冷空气从头顶的出风口打下来,领带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修身的三件套西装死死束缚胸膛,压抑住呼吸,“……哆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好吗?”
纪哆没有哭泣,声音带着歇斯里地后苍白无力,“在医、医院!他们说……我妈被车撞了,我!——我没看见她,他们给我看了身份证!是她!我背过他们的身份证号,是她!就是她!怎么会是她!”
他接二连三地肯定,之后“哇”一声,崩溃得嚎啕大哭:“为什么是她——”
陈姜生大脑空白,只觉得被剥夺了语言功能,喉结发僵,深呼吸两三次,才勉强找回些理智,立即问道:“你在医院?哪家医院!”
“……红房子,他们不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我不想她出事,我从来没有恨过她!”
“我知道,她会好好的,相信医生。我这就过去,你乖乖在那等我!他们让你签字你就签,记住什么都用最好的!”陈姜生急忙起身,带倒了一摞文件,可他整颗心沉稳镇定,每一个音都让他本人如山峦一般可靠。
陈姜生迅速推开门,下班时间已过,半数人都留下来加班,他让贺远寒把所有事推后几天,又叫来车,一路闯红灯赶到红房子时,天已黑透。黑云罩顶,无星无月。
那是一场车祸,大概就是下班高峰期,何莲开车正按部就班地路上行驶,突然闯入一辆冷冻运输车。运输车载满货物,不仅超重也超速,也是何莲出门没看黄历,疯狂的运输车正对驾驶座撞过来。
轿车被撞上了绿化带,车头都扁了。行人和附近巡逻的交警迅速跑过来,几通120与110同时响起,最后还是119赶来破开车厢。救援已经非常及时,然而下班高峰期交通严重瘫痪,寸步难行。
肇事者没能逃过热心群众,被扭送到了警察局。
然而何莲的情况不容乐观,当场断了一条腿。交警从她的皮包里找到身份证,救护车就近送到红房子医院,医疗急救卡上紧急联系人一栏赫然填的是纪哆的电话号码。
纪哆从接到电话到赶到急救室,整个过程都是懵的,记忆中这般完全无法思考的状态有过两次,时光倒转,意识重叠。
他签了不知多少个字,也试图问医生,只有“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答案。两次都没有好的结局,他孤零零地蹲在墙角,好像命运重演。
眼前出现一双穿皮鞋的大长腿,来人很高,纪哆忙不迭一把搂住,跟个走失孩子似的,路过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姜生一路心急如焚,扯开外套领带,跑过来又汗透了衬衫。
纪哆刚才哭了一会,现在哇哇又哭了一通,陈姜生想抱抱他,然而纪哆箍得太紧了。送血的护士跑了一趟又一趟,一直等到有医生出来,说病人心脏停跳正在进行除颤,下达病危通知书。
陈姜生不耐烦地听懂了,纪哆逃避一般把脑袋埋在他腿上,听不进去,被他强硬地拽起来,不由分说地塞了只笔,呵道:“签字!”
纪哆提线木偶似的签完字,红着眼眶,一抽一抽地说:“我没恨过她,我就想她好好的!”
“嗯。”陈姜生抿着嘴给他顺背,这一家三口的恩怨情仇传遍全城,大多数人觉得儿子恨死了母亲。
但纪哆从未恨过谁,他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哪怕天南海北各不理会,只要各自安好。
“我知道。”
纪哆沉默了半晌,忽的扭头盯着抢救室的大门:“那天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里等我爸出来。”
陈姜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那个他和纪闲云都出事的夜晚。
纪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她不上我上救护车,让我在家等着。我以为是我捣乱又没用,在门口蹲了一晚上,然后她一回来就把我塞上车非要我上飞机走!走什么啊!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啊!是我也好不是我也好,我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