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以为他要重新睡着时,他却开口说了一句分外清晰的话。
“爸爸……你别睡呀爸爸……爸爸……”
作者有话说:
被摩托车排气管烫伤是我的亲身经历,十多年前的事,还好现在大城市摩托车都禁得差不多了。
第36章 Chapter 34
爸爸你别睡?
我眉头一蹙,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好像前不久我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满满开始说胡话了!”
我焦急地抬头看了一眼秦塬,秦塬额头也急出了汗,催促霍裴道:
“小裴,开快些!”
霍裴望着前方一长龙的汽车也束手无措,烦躁地拿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不行啊塬哥,现在晚高峰,大家都是龟速爬,快不了!”
我小心翼翼拉过秦满心的腿查看,还好出门前紧急处理了一下,撑到去烧伤科不成问题。
我俯下身在他伤口周围轻轻吹了吹,凉风稍微缓解了伤口的阵痛,他蹙了蹙眉,不再呢呢喃喃,渐渐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对秦塬说道:“给我抱一会吧,你抱挺久了。”说着就要去接儿子。
秦塬没松手,眉头稍舒,空出一只手理了理我急匆匆出门没穿好的衣服。他温和地望着我:“不用,我来就行,你老实坐着,靠车座上休息,听话。”
霍裴也接话:
“是啊嫂子,你得多注意休息,你平常身体就差,塬哥都不爱让你出门,这会儿得留足精气神了。”
我只好收回手,侧身贴上车座,静静望着秦满心。
车厢内沉寂下来,后排只听得到秦满心的呼吸。
我内心没来得一阵酸楚。
“秦塬,我觉得好奇怪。”
“怎么了?”
我闭上眼睛摇摇头,低声说道:
“没怎么,我就觉得我和满满,好像已经相处了好多年。”
秦塬没回话,只是默默将手搭上我向外的那只臂膀,顺了顺:
“辛柑,你做得很好,你是个好爸爸。”
我是吗?我想起庄钦对我说过的话。
我曾在生他的那一刻,想要带他一起死,这怎么能算是一个好父亲。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还没有感受到家人朋友给予的爱,我就想要将他扼杀在襁褓之中,我怎么可能做好一个父亲?
未来的我或许真的经历过很多磨难,才会在最绝望的时候,萌生出不让孩子留着受苦的念头。
“秦塬,要不打电话叫我爸过来帮忙吧,我没经历过事儿,心里挺没底的。”
秦塬若无旁人地拉过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
“放心,一切有我,我应付得来,等处理好了给咱爸打个电话报平安,现在别叫他们担心。”
我其实慌得很,除了安慰秦满心,其他什么事都不明白。我还是生了病都由我爸照看着,什么也不用管的年纪,现在一下碰上事儿,我连孩子该进那栋楼都不知道。
直到下了车我的脑袋都还跟浆糊似的,只懂得跟着秦塬走。他和霍裴一个打电话一个办手续,忙前忙后,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会哄哄秦满心。
无力感再次漫过我的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脱离众人的感觉让我很惶恐,我以为自己接受能力快,已经可以很好地适应这个时代了,可那有如何?一出了事,年龄和阅历摆在那,我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我原本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
恐惧蔓延过我的全身。
是的,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甚至渐渐忘记,等我的信息素稳定了,我就会被送回08年,秦满心不复存在,现在宠爱我的秦塬也会变回十七岁时高傲别扭的少年。
我差点就忘了这个时代还有另一个真正属于这里的我。
我险些要以为我就是“我”了。
我抱着秦满心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发呆,他偶尔清醒一点,会奶声奶气地喊我“小爸爸”。我好心痛,特别不舍得将来有一天要和他分开。
医生护士已经准备好了,秦塬小跑过来,从我手里接过秦满心。
他担忧地望了我一眼:
“辛柑,你脸色不太好,身体感觉如何?”
他伸手扯开我脖颈上的抑制环,手指贴上我的性/腺,轻轻按压两下。我被刺激得抖了两下,才嗅出自己信息素味道变得有些古怪。
“要是不舒服让小裴陪你在这坐着,我带满满去诊室。”
我恍惚地回望他一眼,回过神来。
“……不用,我跟你一块去……”
可我刚想起身,就感觉双腿一麻,重新栽回椅子上。
秦塬一惊,差点把儿子扔给护士。
“怎么了?”
我摇摇头,狠狠锤了两下腿:
“你还是带满满先去吧,我好像被他压得太久,腿麻了……”
秦塬听了,忙叫来霍裴,叮嘱他:
“陪小辛在这里待着,我先带满满进去,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霍裴十分听话,一屁股坐在我边上,一副随时准备陪聊的架势。
秦塬还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我做了个“快去”的嘴型,他在念念不舍地抱着秦满心进了急诊室。
等他进屋关了门,我才扭回头,后脑靠上墙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日光灯管撒下苍白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霍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揣摩我的情绪,斟酌着开口:
“嫂子,对不起啊……”
“没关系,这事不怪你。”
我都没心思去和他纠结称呼了,他爱叫“嫂子”就叫“嫂子”吧。
“哎,我也没想到你们这高档小区附近会突然冲出摩托车啊,咱们五环内不都禁京B车好久了吗?还好满满闪得快只是被排气管擦着烫了,不然后果……”
霍裴说着自己都哆嗦了两下。
“噫,我的妈,我自己都不敢想了!”
我听了也后怕,心惊地瞪了他一眼,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把,跺跺脚:
“闭嘴闭嘴!别说了!乌鸦嘴!呸三下!”
霍裴“哎哟喂”一声,捂紧了自己的嘴又松开,朝边上连呸三声。
“对不住啊嫂子,我这张嘴真的是,哎,我姐在家就整天骂我,可我从小到大这样习惯了,改不了我也郁闷。我姐嫌弃我不肯让我帮她做事,还好有塬哥收留我呢,不然我现在都喝西北风。”
我盯着他瞧了两眼:“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好吗?”
霍裴笑了笑:“好啊!怎么不好!人家都说越吵感情越好呢,我跟我姐从小打到大的——诶,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头发吗?”
他边说还边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卷发,没等我问呢,就自顾自回答了:
“因为我小的时候天天和我姐互扯头发,有一次我把她最喜欢的头花给扯烂了,她那个气啊,怒火中烧,掏了把美工剪刀就扑上来,把我一头光泽靓丽的古希腊美男卷给剪秃了,狗啃似的。哎,我爹只好带我去理成小平头。可我姐贼记仇一女的,此后但凡逮着我头发长长的机会就来剪我的头,还拿推子给我剃!推子!你能想吗嫂子!就那个唔嗡嗡嗡直震的东西!我的老天爷啊我从小别的不怕,最怕这个,每回我一听那声音都跟上刑似的。反正就是在我姐的摧残之下吧,很多我小时候想做不能做的事,比如留头发,我就想做了,她让少说话多做事,我话反而是越来越多。”
我听了,挑挑眉毛,竟不知要作何反应,只能说道:
“……那你现在还挺叛逆。”
没想到霍裴从容大方地承认了,心真宽,真够可以的。
我犹豫了会儿,看看四下无人,又斟酌着问:
“那你姐姐……这么爽快豪气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塬在一起过呢?”
“谁们?我姐和塬哥啊?”
霍裴感叹了一声,有些惆怅。
“嗐,虽然我觉得他俩真的挺配的,也希望他俩过去真的有一腿,动过真感情,但我老实和你说吧,嫂子,我姐和塬哥真的是互相不来电,比哥们还哥们呢。我那天说塬哥和我姐有过一段确实不错,但都是假的,骗骗人的。嫂子,这事你不是知道吗?又纠结啦?”
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霍裴话多但人挺老实的,应该不会说谎,起码证明秦塬说他和霍绫互相谋取利益才在一块的事没有骗我。
我对霍绫一时还挺好奇的。
“你姐姐的性格好像和秦塬很不一样,怎么听你说的,他俩关系还挺好呢?”
霍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哎哟,那有什么,他们性子是差了天南海北,但他们都是商人,要交朋友做生意的,还管谁性格什么样儿?只要你能帮我赚钱,我能帮你图利,那我们就是最好的商业伙伴,就是朋友,就算你爱闻臭袜子你也是我朋友。这么说吧嫂子,我也不怕得罪我姐,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掉钱眼儿里的俗人,根本不是真的爱什么艺术,我爸我爹那一身艺术细胞她大概就遗传个百分之十吧,剩下百分九十都在我这呢!”
跟霍裴说话真的太轻松了,这小子嘴跟水龙头似的,开一点就拼命往外冒,只问一两句他能回你十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