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垂下眼,神色凝重。
正如我现在接着秦塬的电话,我也一样,表情复杂。
“辛柑,辛柑?怎么不说话了?”
秦塬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隔着手机带着点电流音,显得很不真实。
“没有,吃饱了太困了,哈——”
我懒懒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你今天早上几点起的?”
秦塬笑着随口一问,又立刻自问自答道,
“别说,让我猜猜看,肯定不早于十点钟。”
我尴尬地两只脚丫子互相搓了搓:
“嘿嘿,你怎么知道的……”
秦塬神经不紧绷的时候,就像全天下所有宠爱老婆儿子的普通男人,提到以及的心头肉,幸福溢于言表——
“满满也特别能睡,掀他被子都起不来床,他是你这只大懒虫生的小懒虫。”
我:“……”
秦满心呀,你爹骂咱俩是虫呢,世界上哪有你这么胖的虫呀,你是一头小香猪才对呀……
也不对,你是香猪,那我是什么?我这不是骂自己呢吗?
我忍不住在心里头骂秦塬,愤愤地:
“滚滚滚,我吃饱了要午睡,我这只大懒虫要打盹儿的,睡不饱我就要吃人,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
秦塬立刻接话道:
“你看看现在几点?两点半快三点了,你现在睡晚上还睡得着?满满他们幼儿园午睡都该起床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加轻柔,透过听筒风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让我一阵酥麻。
“我们一起去接满满放学好吗?你……未来的你没机会同我一起去,满满和我都很遗憾,我们给满满一个惊喜,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春末夏初,午后的太阳不太刺眼,照在人身上温温热热。我光脚站在地台上,踩住地上的阳光,抬头接收太阳的热量,好像这样就能驱走我身上的寒意。
“行啊!”我将手机贴在耳边,回答道。
“不过秦塬,我陪你一块儿去,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果不其然,秦塬答应得十分痛快:
“不用交换,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我没想要什么,我想改天出去一趟。”
我朝玻璃上哈了口气,又拿袖子擦了擦。
秦塬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他好像对我向他提出出行这件事特别兴奋,揽着做计划,活像八百年没出过门。
“行,你想什么时候出去,去哪儿,告诉我一声,我安排时间。你想玩的话咱们带不带满满?水上乐园去吗?还是你不想玩那些?那就我们俩?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他一连抛了好几个问号给我,逼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如同早前我看到的那一条来自七年前平安夜的短信,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我靠上窗户,缓了缓劲儿:
“秦塬,别说了。”
秦塬听了立马收住,小心翼翼地问:
“都没你喜欢的?”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口气:
“哎,我说的出去,是只有我一个人的那种,没你什么事儿。”
“你想去哪?准备什么时候去?”
从他突然压低的嗓音我可以判断出秦塬有些紧张了,不仅嗓音出现变化,就连语速都不自觉加快,音调细微发颤。
这可能是某种长期原因导致的应激状态。
连我都不自觉跟着他提心吊胆。
结合手机上那一连串来电轰炸,可想而知,秦塬目前最害怕什么?害怕我离开他。
害怕我像七年前一样,手机一关,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任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或许他所有的患得患失,都源于七年前。
秦塬留下了后遗症,未来的我他控制得住,现在的我却未必可以。
所以他担忧,他害怕。
“我没想去哪,就是去逛逛呗,就金融大街行吧,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那里变成什么样了,就想一个人去看看。”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又问秦塬:
“诶秦塬,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和你一起出门吗?”
“……为什么?”
我已经感觉到秦塬非常低落的情绪了,气压降得太快,隔着手机屏幕都受影响。
我瘪瘪嘴,换了一遍听电话,免得一会气压不平衡:
“因为你管我跟管你儿子似的,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怕跟你出门,别人把你认成我的监护人,那我脸还要不要了?”
“我不是你的监护人?”秦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反问我,“请问我的omega,你的alpha配偶难道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他没有在你需要慰籍的时候向你释放信息素,并在必要时与你产生肉/体上的联系吗?”
打住打住!他又开始说胡话了!
我脸一红,慌忙打断他: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非常照顾那个我,但我现在只有十七岁,我也想去做些我这个年龄才能做的事啊!又不上学,总能让我去逛逛街吧?”
“我陪你逛街不行吗?”秦塬真的很不理解我,“我可以帮你挑选合适的衣服,为你买单,替你拎购物袋,一般alpha会为伴侣做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做。”
“可是你一做这些事吧,就……不太像我的伴侣,你懂吧。”
我纠结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告诉秦总这个很可能会被人误会的事实。
“……你就会让我想喊你一声爸。”
作者有话说:
二更达成。秦总:没有谁比我更想报名参加亲子乐活动。
第25章 Chapter 24
秦塬沉默了大半个世纪,最终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猜他挂断电话的时候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可没办法啊,不说他已经二十九岁了吧,就凭他那一柜子清一色的汗衫衬衣西装夹克的,他跟我上街,就只有被人认差辈儿的份。
不过不要紧,反正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带他。
秦塬显然一整个下午都对于我这种说法心存不服,耿耿于怀。
因为他到点开车回来载我,准备和我一起去幼儿园接秦满心回家的时候,特地在副驾驶座位边上,放了两大杯包装精美的封口塑料杯。
“……这什么东西?”
我拎起看起来挺贵的袋子,往里头瞄了两眼。
秦塬替我系好安全带,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答道:
“咳,网红奶茶。”
说完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我排了半个多小时买的。”
我特别纳闷,十二年后喝杯奶茶要排这么久的队吗?香味飘在家冲一冲就能喝了,它不香吗?
“干什么买这个?”
我拿了一杯出来,晃了晃,里头圆的扁的方的什么样的馅料都有,光料就大半杯,简直大杂烩啊。
秦塬接过我手上的吸管,帮我扎了,递到我嘴边,看着我顺势吸了一口:
“因为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个。”
秦塬着重强调了“年轻人”三个字。
咳咳咳!
“秦塬,你是想跟我强调自己还年轻吗?”
我差点没噎住,边嚼两口料边锤胸口,
“其实没必要啊,你儿子都五岁半了,上中班了,再年轻也年轻不到哪儿去,你就痛快承认自己老了吧。”
秦塬非常不满我的这种说法:
“满满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有了,属于早育,我在他的家长群里是年龄最小的一批。”
我猛吸了一大口黑糖珍珠,心想,哎,他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烦人。
“好好好,你还嫩着行了吧,你是我见过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奶爸,秦满心一定为有你这样一个爸而感到自豪。”
其实我非常想告诉秦塬,就冲他现在这满是初老症状的表现,他就已经开始步入中年危机,不用说生理年龄了,在我心里他的心理年龄基本已经和我爸相持平。
秦塬听了我的话终于满意,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打开车载音响,开始播放张雨生的《我相信》。
……谢谢你相信我的夸奖。
我闭上眼,静静听歌。
这歌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初三年的校园合唱大赛。
当时我们班挑的也是这首歌。
那时候大伙忙着准备中考,其实都没有心思搞这些东西,秦塬也一样,他是冲着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的实验班去的,每天读书读得昏天暗地,我想和他说会话都难。
那会儿我刚情窦初开,年纪小,还没有练就能在他边上死皮赖脸待着完全不露馅儿的本事,他又不太理我了,所以两个人相处得无比尴尬。
有的时候我想偷偷靠近秦塬,碰一碰他,以解相思之苦。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郁闷地想,要是能四目相对,深情对视个几分钟也好啊!
后来我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
我去报名当了我们班合唱大赛的指挥。
为什么呢?
因为指挥可以看得见所有人,并且还可以安排班上同学的站位,而同样,其他同学也都必须时刻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