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电台不再放歌,暖气却开的很足,江原昏昏欲睡。到家门口,顾律把车熄了,江原下车前听见顾律又问他“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江原看着那只垂在档位上的手,他又把重重的脑袋往衣服里缩了一段“没有了。”
顾律沉着声音说了一声好,然后下车帮江原开门,提醒他把衣服都穿好。
江原睡觉前,顾律关了一侧的灯,他说:你别担心,我不问你了,好好睡觉吧。
结果江原果然没能睡着。顾律是不用问,他把人留下了,只要慢慢盘一盘有什么能不知道的。
他长时间不睡觉,加上先前的感冒烧了他不少天,只要刻意不吃药就压不住了,江原不出意外的烫成了个熟虾,可能比他预想的要严重,他从凌晨烧到第二天中午都退不下去,急速地脱水,不但绊住顾律出门的脚步,还烧的胡言乱语。
林望来之前,阿姨用酒精擦着他滚烫的手心和手臂内侧,一擦到手,他就自动蜷起,抓着不放。
他烧的不轻,林泽过来后推了一针,对顾律说他心肺杂音重,处理不了,至少要带到医院去吸氧,江原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给他穿衣服,顾律俯身给他擦了擦汗,告诉他要去医院,他听着又迷瞪了一会儿,抱着顾律的脖子一边抖个不停一边问顾律“你去吗”
惊讶于这段时间以来江原对顾律的依赖,林望站起来说“别担心,我会在的。”
可他似乎像说了句废话,江原压根看不见他,他只顾抓着顾律的手,眼睛里全是他自己都不一定察觉得到的执着。
直到顾律说去,江原也仍是抓着顾律的手臂,衬衫半截袖子被他抓的又皱又湿,顾律来不及换。
极小的,像一串纽扣坠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从顾律拿过来的衣服里掉了一地,他皱了皱眉,以为是塑料纽扣,林泽去帮他捡,单只膝盖磕在地上半天没起。
“是什么?”
林泽攥起掌心,抬头看到江原干涸到发白的唇,声音有些异样“先去医院吧。”
江原缠着他不放,从未见过的粘人,几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顾律刚拆了他绕过脖子的手让他坐在床上,转身去拿衣服,等再站在他面前,就又立马被江原伸过来的手圈住了腰,阿姨在一旁看的不好意思,接过衣服扭头整理,顾律没多少心思例理会林泽,等囫囵把江原押上车,众人都喘了口气。
“肺炎跑不了,烧了那么久怎么不注意。”
“肺炎?”
林泽的掌心还在痛着,他责怪的眼神落在顾律眼里就是明晃晃的越界,他有点不耐的皱着眉坐了下来,林泽把点滴适当调慢,药物随着氧气吸入,江原那种软弱乏力的挣扎也沉静了下来,又开始间歇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林望站在那,两手插在口袋里凝神听了一阵什么也没听懂,只有顾律靠的近,抬头看向坐在另一侧因为担心非要跟着过来的阿姨。
“答应他。”
干涸到发白的唇,被水汽润出了一点颜色,江原嘶哑地发出几声像“妈”的单音。
阿姨拘束地握上他另一只不输液的手,红着眼睛揉了揉全是骨线和青筋的手背“哎,在呢。”
临时病房里反反复复的就那么两句对话,江原偶尔喊一声“妈”,阿姨立马抹眼睛低声应一句
“哎。”
顾律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换过衣服,目光就滞留在皱得不成型的袖扣上。
电话响了不少次,被他调成静音后,屏幕就一直在亮,这就是他的任务,每天,甚至每夜都在遵循着的一成不变,对面是谁,是公司的部门老总,是别家单位的邀约,或者是休假结束的林泽,他们融为一体,成了顾律的生活,除了接受,他没有任何选择。他能体谅数年如一日焦急的生活,到头来,还是没有人能给他的惊慌、无措、煎熬难受腾一点容纳的空间,它们不被任何人接受,从前不被允许,现在的江原也不能。
无论他握着这个人有多紧,等着他用过多少无望的日夜,如今走到这里,也仍能感觉到他毫无信任的抗拒。
林泽匆忙告别许叔,打开车门就要直奔医院。彭扬没跟着他进去,而是站在路边接了两个电话,他挡住林泽的门,眉目也不怎么轻松,无奈道“我开车,你先去你们公司吧,我去一趟医院。”
前一天,顾律托彭扬向许景行那里调拨了两个人,说是找到了许宣。许家的老大稳坐狱中,无论露不露面,剩下的一片狼藉都得靠许景行收拾,彭扬本以为他宁愿欠自己人情也不想欠许景行的,没想到被顾律阴了一波,临时喊过去认人的两个亲信,去了就没能回去,不知道被顾律弄到了哪里,彭扬一点都不好交代。
他开车走神,十分不耐烦,林泽也并不理会他,一直在打电话,到了公司门口,林泽吁了口气,整了整领结就要下车,彭扬叹了口气,长臂掣住他,凑过去短暂的吻了下。
他们的旅程并不愉快,基本上一路都在糟心。故而林泽什么也没说,下车后拍了拍车顶,言简意赅道“辛苦你了”
第79章 初冬
江原那没什么意识的一阵都是阿姨在安抚着,他应该是太困睡了过去,也就是短短一阵,就很快醒过来,并且是清醒。
他睁眼就问顾律去哪了,阿姨只好又把人叫进来。
他找人的样子有点凶,从未有过,顾律一出现他就皱着眉,语气僵硬“你不是说你不走吗”
顾律立在床前,用手背靠了下他的脑门,那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很难有什么准确的判断,江原躲了躲,他看着顾律平静疲惫的脸,竟在上面总结出了隐忍和不耐烦,他脑子里高速运转,想也不想的抓住了顾律移开的手,语气已经温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讨好的低声说“你不是..说不走么..”
“我没有走,只是在外面透气。”
江原奇怪的望着他,也不松手,顾律坐在阿姨先前坐的椅子上,朝床头柜上看了一眼“想喝水吗,林望刚送来的,”
江原舔了舔唇,说不渴,顾律刚要起身,江原就朝他靠近,顾律没有和颜悦色,对他来说就是冷漠和疏远,他当下基本没什么思考能力,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生怕顾律马上就要消失。
顾律不忍他回血的手背,掰开了一只用力过度的手放平。他别开眼“今天住在医院吧,明天再回去,这样保险点。”
“那你呢”
顾律朝他露出点笑的弧度,牵强到让江原心慌,他把顾律握的很紧,顾律根本无法在那双垂下去的眼睛里找出一点点别的痕迹。
“公司有事,我等会要去处理下,如果来得及我晚上再过来陪你。”
“不处理不行吗。”
“不行的,江原。”
他的手还在江原那里,江原又用两只手来抓着,他反复的磨蹭着平平光滑的指尖和甲盖,呢喃一样问“不是公司的事,对吧”
顾律没有回答他,江原垂着的黑发里只露出一只白白的耳朵,他咬着唇,很久也没说话,然后又重复的问“不走不行吗,别走了吧”
换成以往的每一日,哪怕是天崩地裂,江原只要清清楚楚的挽留了半句,顾律也不会走一步。
“走一会儿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会的,会的,你信我”他非要攥着顾律的手,有点激动的仰起头又有点哽咽的瞬间低下去,顾律凑巧看见他的眼睛都是红的,很可怜的样子。只是彭扬已经在外面等了他两个多小时,是他必然要等江原醒了才会走。
他慢慢向外抽手,竟然没抽得出。“那你信我么?”
江原沉默着。
过了会儿顾律继续抽手“你要是有什么想跟我说,我可能就不走了。”
江原张开嘴呼吸了几声,他一直都没有再抬头,一排眼泪一样的水滴径直掉进了顾律的掌心,顾律心里涨的发疼,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背脊,去感觉到江原俯下腰,将脸在他的掌心埋了几秒,然后吻了吻他的手背,缓缓松开了手。
那只余温消失又沾了湿意的手很快凉了下来,顾律莫名紧张。
他什么都没有再问,也什么都没再说。
而这时,有人敲了下病房的人,顾律迟疑的看着江原背身向他的样子,想着回头再说,便也给了他一个吻,没有敢亲他的脸,而是落在了耳边的黑发上。“我爱你,江原。”
彭扬气的想给顾律一顿拳头,他等了快三个小时,到了车上顾律仍是半句话不说。
“那你一会见了许景行最好也什么都别说”
“我能给你什么”
彭扬皱着眉,对上顾律冷漠无度的眼睛,半晌不能会意
顾律好心解释道“赔偿。”
“老子才不差你这几个钱”
“林泽。”
彭扬再次看向他,没等他嘴角扬起说几句嘲讽的话,顾律又发出两个字“不行。”
黑色的商务车很快开往城市的某个角落。
途径一长一短两个隧道,过亮的黄色灯光像是饕餮妖兽的贪食巨口,想要把每个在黑夜里过路的人都吞个干净。
也许每个人都像这种怪物,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说不出口的话都一定要吃进肚子里,挖也别想挖出来才是最保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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