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簌簌打在俩人手上,顾律洗着洗着就停了下来,江原往外抽了下手,感觉顾律忽然身后俯下身环住了他,他把脸埋在江原的颈侧,镜子里只看得见顾律黑漆漆的发,顾律十几岁的时候身高就迅速超过了江原,往后的几年,他越来越高,江原早已看不见他的发旋是什么样子,也再也摸不到他小时候柔软的发丝,他怀念那个时候倔强的不让他摸头发的漂亮的小孩,他的小公主,小王子,小弟弟。他突然道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顾律绕在他腰间的双臂收的更紧了些,一会儿后,江原听见耳边闷闷的传来一声“好”
他这才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顾律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软了,也并不是记忆里那种感觉,江原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餍足的笑了笑,只是那么摸一摸,就放下手去。
江原明白,在时间单位里,最吊诡的地方就是记忆,想要保持它的完美,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也不要触碰它,记忆不美,美的是回忆,如同你非常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先放弃它,等你不想要了,它才有可能会回来。
逐新趋异,才是一个幸福的正常人,生活在生活里的,正确的时间轨迹,而不幸福的人大多是因为记忆太多,回忆不美,不正常的人,则大多是因为想要的太多,又什么都得不到。
江原觉得自己有点惨,既不幸福,又不正常,还走着一条脱轨的路。
顾律没有抬头,他灼热的体温驱散了江原颈侧的凉意,他靠那儿闭着眼睛,却不敢轻易呼吸,他怕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他已经没有那么多底气,用来失去江原太多次。
江原看不见顾律微红的眼眶以及不肯发出声音而藏在肩上微微张嘴呼吸的样子。
“怎么了。”许久后,江原问。
在这纤毫毕现的沉默中,顾律潮湿到发霉的难过把他不值钱的高傲精致淹没的溃不成军,那种叫脆弱的东西在他的眼睛里生根发芽,他不愿意让江原看见,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别动”他温柔低哑的声音很动听,江原很听话,睫毛却在反复扫刷他的指间。
“有点黑。”江原说。
“别怕。”江原没说话,他想摇头,却被顾律轻抬起下颌,是一个吻呢,江原想,可顾律不止给了他一个吻,顾律亲了他的鼻尖,然后又亲了一下,等凉凉的唇慢慢贴上了唇角,顾律也没有拿开蒙住他眼睛的手,他习惯捧着江原的脑袋,可脑袋也受伤了,顾律只能托着他的颈,江原没有被他这样用力的吻过,有点疼,他没反抗,在顾律吮夺他的氧气时,江原也下意识的轻啜了他的唇,那一丁点可怜巴巴的回应,让顾律顿了顿,等江原被亲到迷迷糊糊气喘吁吁时,他才拿开了手,这瞬间江原睁开眼,看见顾律对他笑了笑,眼睛有些氤氲的红“不会再有黑的时候,绝不会了。”
他不等江原说话,又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绝不会。”
林泽是个很大牌的总助,顾律的心腹,江原知道。
让林泽一次次的给他送水果,送包子,即使跟他再熟,江原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顾家的礼节大,要他们的包子,若是随便派个人去,说不定下次顾一要亲自送过来,顾律对林泽道谢,因为最近顾律的要烦心的事太多,林泽自然也跟着忙到脚不沾地,他没时间留下一起吃晚饭,匆忙要赶去别的地方,临走前回头看了江原一眼,扶了扶眼镜,顾律就自动走了过来。
“有事?”
这默契,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就好了,林泽无暇想太多,低声道“我没能联系上茂云许总,他环境太复杂了,不接受私人约会”
“所以?”
林泽抬手摸了摸鼻子,看了下顾律的脸色道“我..联系了下周恒..我..师父..”
“找到了?”
“找到了,说是这个周五会回国,许家那个长房长孙要订婚,许总也会出席。”
“回国就行,我联系吧。”
“顾总..”林泽面色难看,迟疑着开口“虽然我没联系上,但预约倒是约上了。”
“什么意思。”
实际上,林泽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动作不小,他先是去核清了许家那个长房长孙这些年从许宣手上“借”走的那些车,对了账目,还收走了一批,许宣一直没出面,林泽对于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问还是很清楚的,但按道理这个情况是得有长辈出面来问一问情况的,但许家一个交涉的人都没有,甚至在林泽试图沟通的情况下,许景行作为许宣的监护人竟然避而不见,显然就很刻意了。
他为这个事烦躁的不行,连着忙了几天,彭扬却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他说的轻松,约了场球而已,但让林泽怎么开口跟顾律说。
“是梁纪还是顾正中?”
林泽一咬牙,不甘皱眉道“彭扬,彭总。”
“哦”
“他约了周末的高尔夫,要空出时间去吗?”
“去。”
许景行避而不见,彭扬倒是愿意蹚浑水,顾律丝毫不觉得彭扬是帮了什么大忙,坦然又毫无诚意的让林泽代为道谢,就让他先去忙了。
包子皮薄馅多,有青菜馅的也有荠菜馅的,偏清淡,江原在十分难为拒绝的情况下,吃了一只半,那半个还是顾律把菜掏出来后让他吃的皮。
看阿姨适时的把梨汁端了过来,江原立马从心底升起烦躁的情绪,他不对阿姨发怒,只是皱着眉把碗推远了些,那力气有些大,满满的汤汁撒了一些在桌上,引得顾律抬头看过来,江原见状瞬间下意识敛住眉眼,不自在的开始沉默。
顾律放下筷子,用手背靠了靠梨汁的碗,发现并不很烫,他无法张口要江原喝下去,只能牵强的笑了笑,装作轻松“是不好喝吗。”
江原哪能知道顾律经历了什么,他被顾律这样皮笑肉不笑的一问,只能觉得是他又要生气,当即强忍了不耐,沉了口气,在对面的人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自己往嘴里灌下去。
江原灌下了梨汁,很快坐在对面欲呕不止,但他吐不出来,一只手紧扶着桌子,头部向前倾倒,喉结滚动,正试着不断翻覆的反胃感吞压下去。这碗汤汁不烫,顾律看着江原难受到潮湿的眼睛,却不得不绷紧了下颌,短暂的移开了眼神。
当顾律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将放在腿上的手狠狠的纠结起来时,同时也第一次懂得了江原。
他想起那个医生说的话。
“他需要疼痛。”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需要疼痛呢,在很疼的时候,只有在非常、非常疼的时候,才需要疼痛,需要转移,需要替代,需要找另一种方式,才能分担、缓解,并祈求能稀释掉这种,锥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真相
江原快速接过顾律递给他的温水,皱着一张脸灌下去两口,这一碗好好的梨汤让他硬是喝成了毒药,似也给他不想吃饭找到了赦免理由,江原安静下来用牙齿磕了一口玻璃茶杯的被杯沿,没抬头,嗡声道“我.吃饱了.”
顾律回过神匆忙应了一声,对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再也没有半点要下筷子的意思,连眼神都不忍多停留。水杯里的温水被江原闷出了雾,顾律从对面伸出手,停在江原脸侧,他把江原的碎发向后拨去,露出半张精致却棱角脆弱的脸,江原抬头疑惑的看着顾律,顾律勉力笑了笑“明天..去看医生吧,我跟你一起去”
江原动了动,避开了他的视线“是去找林望吗?我的头已经不疼了”
“不是,是别的医生,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医生,她一直在研究...研究心理问题..”
顾律的手上一空,椅子发出在地面拖拽的声音,不待他将手心的余温拢起,江原迅速起身“林乔吗。”
顾律还没开口说是,江原又说道“她只能治疗你的病。”
顾律无奈道“我有什么病?”
江原自嘲出声“那我有什么病?”
顾律无言以对,江原鲜少这样尖锐,这几乎已经是在说明他的极度反感了,顾律不再用皱眉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可他的沉默显然让江原的敌意更深,他不耐站在餐桌旁,走了几步又对顾律抛了句“没有人治得了我的病,特别是她。”
换做以前,江原在任何事任何话上,基本不会反驳顾律,遇到为难的事情也向来也是克服自身,更别说不耐烦的把顾律撇在一旁。
他病了一场,醒来后整个人情绪不对,状态也不对,顾律从前不知道江原身上也是带刺的,这会儿对他露出点尖芒,顾律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也无可奈何,他在江原面前,连皱眉的习惯都能改,又怎么忍心去强迫他做丁点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江原情绪上的变化,连阿姨都感觉到了,她总是堆起小心翼翼的笑容给江原塞点能吃的点心或倒给他点热茶,像是道歉也像是讨好。但江原就像变了个人,客套疏远,笑着接下来,但什么也不吃,更不会再去厨房粘着阿姨转悠。
秋天的水果尤其丰沛,顾家在几处盛产蔬果的地区都有专门的生态果园,到了顾律这里自然也时时能得一份,往日顾律从来不在意,但江原在,顾律想起来就会让厨房阿姨切一点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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