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混吃等死的赌鬼,哪儿来的什么正经收入带孩子游山玩水?别在这儿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一天不说瞎话你能死是吧?”崔绍群吹胡子瞪眼的刮了他一眼。
“崔总,我这跟薛眠聊正经事呢,您就一边抽烟喝茶休息休息呗。这是我们老韩家跟老薛家的家务事,您就别跟着掺和了。”韩风同仗着摄影机在录像,崔绍群多少得顾忌点,绝不敢像那天晚上一样二话不说扑过来就揍人,便撑大了胆子,拿话堵了崔绍群一句。
“你家的家务事?”崔绍群呵的一声冷笑,满脸鄙夷的看过去:“人老薛家跟你老韩家三年前就没半毛钱关系了,别倒贴着往上赶,牛屎吗你,甩都甩不掉的?”
“我不跟你吵,”韩风同不胜其烦的一甩手,不想再理这个人,只管转头去问薛眠:“薛眠,你就当是投资我了怎么样?就这个店,你投资我,亏了算我的,挣了钱……挣了钱还不好办嘛,你来吃饭我给你打对折,你朋友来吃也打折,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们留桌最好的年夜饭,保证给你VVIP待遇。”
薛眠一直没说话,到这里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疑道:“你真要开店。”
“骗你干什么,真开!”韩风同听着语气真切,一边说一边着急忙慌的掏手机,点开一堆相册展示给薛眠看:“你看,店面我都选好了,就在淮春路步行街。那边热闹,人流也大,做生意要的不就是客源嘛,这地方可是我跑了小半年才看准的,要真开个餐馆的话生意肯定好。”
薛眠和他隔着长桌分坐对面,微抬眼皮,扫向韩风同手里的图片。不过说是看,那神情更像审阅,但审阅的不是照片真假与否,而是久不见面的韩风同这个人。
距离上回两人照面还是今年春节前的事,无独有偶,跟之前任何一次碰面一样,这人上门就是“讨债”来的,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时机挑得还刚刚好,都是小觅在家的时候。薛眠一来不想当着孩子面闹事,二来要的钱也不多,只当花钱买个清净,给了也就打发了事了。
但从没哪次要钱是像今天这样,居然还有个正经名目的。
开店?
薛眠半信半疑,更多是不信的。且不说韩风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就算没这笔账,以他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性格,怎么可能放着真金白银进了兜里不拿去挥霍,而是累死累活的开个餐馆去给自己找事做?
这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看出薛眠眼里的质疑,韩风同在旁急了,照片换视频,点开另一个相册给他看自己跑街串巷找店面的身影:“你别不信啊薛眠,你自己看,这上面是不是都是我。你看时间,这个,这个六月份的,这个八月的,穿着短裤呢,时间没法造假的吧……视频真的都是真的,不骗你!”
“好了够了。”薛眠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他其实都没看几眼,也没那个兴趣去研究细节。不过韩风同有一点没撒谎,视频上的时间的确都是真的,上面的人也的确全是他。
“觉得怎么样?”韩风同把手机收回衣兜,眼里是兴冲冲的期待:“我这生意能行吗,你愿意投资吗?”
“钱,我可以给。名目我不关心,无论‘投资’亏还是赢,生意成还是败,这笔钱你都不可能再还我,所以我不关心。”薛眠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抽:“但数目没那么多。我不是富豪强绅,拿不出那么多,二十万是底线。”
“二十万?”韩风同皱着眉嘀咕了一句:“可是二十万开不了餐馆啊,那个店二百多平呢!虽然桌子椅子是现成的吧,但里面装修还得重新……”
“就二十万,”薛眠盯着他,一字一句没的商量:“这是底线。”
韩风同沉默了。
低着头貌似在冥思。
薛眠不再看他,转过身推开窗,对着窗外开始抽烟。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淅沥淅沥,淅淅沥沥,外面的世界一片濛濛。车流在湿漉漉的路面上飞驰,风里的行道树左摇右晃,叶子被水冲得碧绿油油,洗净了一身的尘与灰。
极目望去,天与地一片灰暗,可又仿佛哪里有光,映透乌云重重的天际,在眼底铺下一层银白色的光亮。
身后传来韩风同的声音:“行,薛眠,就二十万,你给我吧,别的我们就不多说了。”
低下头,掐了烟,烟头丢进垃圾桶里。薛眠抬头再看了一眼窗外的雨景,转身走回长桌前,将不久前写好的那张白纸推了过去,道:“那就对着镜头念一遍,念完钱就给。”
“这什么东西啊?”韩风同不解的接过纸,上面几行黑色映入眼帘,一笔好字,行云流水,只是所述内容却大出所料,结结实实的将他定住了。
“我说了,钱你拿走,用途我不管。但钱不会白给,前面说的话你也不该忘得这么快。”薛眠两手撑着桌面,压低了腰看过去:“从今天起,我将正式向你收回小觅的探视权。不用跟我讨论违不违法,你违法的事干得比谁都多。但我不会报警抓你,所以相信你跟我想的一样,这件事没必要惊动不相干的人。当然,你也可以不照着念,那么今天就当没见过。只是下回你要是再敢做出前天晚上那样的事,那我们就只能警局见了,到时候别说这二十万,我要你把从前从我这儿拿走的,一分不少,全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出门。
牢记哦大家!
明天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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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风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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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被攥在手心里,攥得指节发白,手掌微微发抖。
韩风同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行字迹,尽管他的确没在小觅这个儿子身上花过什么心思、尽过什么责任,但一旦他今天把这几句话念了,有些东西就像板上钉了钉,再也不能更改了。
一点侥幸都别想抱了。
可还能怎么办。他需要这二十万。
不管是不是拿去开餐馆,也不管以后小觅那孩子他还能不能再看着,起码眼前他没别的办法可想。他现在什么都可以不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他需要钱。
钱就在薛眠口袋里揣着。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
当初从薛眠那儿弄走的三百万,要是踏踏实实拿着干点正经事,也不至于败光在赌桌上。现在他有点醒悟的意思了,想要一笔转得动的钱,盘活自己也好,盘活这操蛋的日子也好,反正是不能再这么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过下去了。
咬咬牙,韩风同倏的站起身,走到三脚架前,将相机掰过来对准自己的脸。他手里捏着纸,鼻孔里发出一种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却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慌张,但看上去十分郑重。
“我、我念了。”韩风同自言自语式的嘟囔了一声。
薛眠站在窗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做其它。
“我叫韩风同,云州人,薛、薛小觅是我的儿子……”韩风同瞪着纸上的字,直到把小觅全名念出来的这一刻,看到孩子名前冠以的姓氏已是“薛”,不是“韩”,从前压根没什么感觉的一种难以言说的闷胀感从心里鼓包似的撑开来,撑得他嗓子一阵阵发疼,胸口憋得几乎喘不上气。
薛小觅,薛小觅,薛小觅。
再不是韩小觅了。
早已经不是了。
“三年前,经云州法院公判,薛小觅的抚养权、监护权全部归属薛眠先生。此后对于薛小觅,我韩风同只定期享有……有探视权。”
韩风同声音有点抖,喉头滚动,吞咽了一口唾沫,睁大着眼睛盯着字迹,怔怔的继续念着:“但有鉴于个人实际情况,本人经慎重考虑后决定,从今天起将……将不再探视薛小觅,同时主动放弃探视权。以后,孩子的一应抚养、教育、监护、批准看望等责任与权利,全部属于薛眠一人。我不会再以任何方式接近薛小觅及其身边的家人,也不会未经同意擅闯孩子的住所或者学校……如果本人违背以上承诺,此视频录像可作为辅助证据,交由薛眠合法处理。”
捏着纸的手不住发颤,颤到纸张在手里抖出“簌簌”的响声。薛眠走过去关掉录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抬眼看了一眼韩风同,将卡递过去:“你的了。”
“薛眠……”好像犯迷糊了的韩风同醒了醒神,没去看那张卡,而是抬起头看向薛眠,眼角地方有些泛红:“这东西念完……是不是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小觅了?”
“理论上是。”薛眠道。
“理、理论?”韩风同有些不解的错愕。
薛眠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似乎不太想解释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视线落向手上的银行卡,放到桌上,往韩风同那边推过去:“二十万,不放心的话现在可以去银行查一下。或者要是后悔了,相机我还没收。”
“没有,不是说后悔,”韩风同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目光移向桌上的卡,看了几秒,忽然问道:“没密码的?”
“有,”薛眠转身去收相机:“小觅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