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费南渡会在这里了,他有点累了,本来还紧绷的神经如今彻底放松了下来,四肢变得越来越冰凉,越来越僵硬,捂在心口的手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缓缓往下滑——他真的觉得好累了,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指挥着自己抬起眼睛,声音特别特别轻:“我感觉还……还好。”
“别说话,剩下的交给我。”费南渡半跪在地上,一手托着薛眠的后肩,一手抄到他膝弯下,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从进到这间房间开始到现在,他不敢说自己有多镇定自若,不敢说当看到薛眠那样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时,他有没有做到处变不惊,有没有克制住没流露一丝半毫的惊惧和惶恐。
这一路找来,他一共敲了六扇门,两扇没推开,三扇空荡荡。那种隐隐约约觉得有事发生、但却找不到起因源头的燥乱感令他眉头深锁久久没能解开,每敲一扇门,每面对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那种被强行施加的无法反抗的失望,令他垂在身侧的手一分一分攥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等等,”薛眠歪着头靠在费南渡怀里,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缓缓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包,还有那……那杯水……”
“水?”费南渡回首去看:“要带走?”
“……对。”薛眠重重喘了一声,用最后的力气点了下头。
“好。”费南渡收回视线,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突然,他一低头,将凉透的唇毫无征兆的印到对方额头上,声音很低,轻声道:“睡吧。但是……”
但是不准有事。
药物引起的肠胃应激性溃疡,肠壁有破损,胃部有穿孔,腹部积水但不严重,不过还是需要立刻手术。手术方式选的是微创,时间不会太久,前后大约两个小时就能结束。
手术室外,姜蒙打完电话快步走过来,手里拎着个装咖啡的那种纸盒,里面各嵌了一只纸杯。
姜蒙弯下腰对坐在休息椅上的人道:“费总,监控拿到了。按您吩咐的,暂时没报警。”
“东西呢?”费南渡捏了捏鼻梁。
“正在整理,一会儿发到我邮箱。那边已经提前看过了,说有发现,跟您料的差不多,只是面孔不熟……起码我们不熟。”姜蒙将纸杯放到座椅上:“化验结果半小时后出来,正好交给这边医院的检验科,效率也快。不过没用完的这两杯水我还是带回来了,怕后面用得上。”
“嗯。”费南渡应了一声,侧过脸瞥了一眼两只纸杯,没说话。
手术室灯灭,没一会儿电动门开,病人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一张苍白的脸上罩着个硕大的呼吸罩,头上戴着无菌帽,被子勾勒出的身形看着有点瘦,撑不起软绵绵的被盖。
好在人是醒着的。
费南渡快步走过去,弯下腰,伸手抚上薛眠的头发。主刀医生在旁边松了口气,说手术很成功,不但把毛病治好了,顺带还将肠管上一块小息肉一并给切了,开玩笑说买一刀送一刀,病人赚大发了,让回头好好养着休息,不要劳神,三天左右就能出院。
费南渡道了谢,眼睛一直没离开薛眠的脸,几乎看不出来的吁了口气,问他疼不疼。
不疼。
不但不疼,薛眠还觉得特别神奇。他这会儿精力莫名其妙的相当充沛,好像不是经历了一场手术,而是在温泉酒店里泡了个两小时的热水澡,浑身热气腾腾的,哪哪儿都有劲。要不是输液的点滴凉嗖嗖的往血管里流,能给他身体降点温,他都想让护士把被子给掀了。
“不疼,”轻松的摇摇头,但对着鼻子上的透明罩子吐了口气,有点嫌碍事:“不过这个太闷了,摘掉可以吗?”
“不可以。”都不用等医生出马,费南渡首先把脸一沉,语气里带着吓唬小孩似的严词恐吓:“要么听话忍一下,要么让护士给你陪护,她们可没我好说话。”
……你这还算好说话啊?
薛眠愣愣的看着他,鼻息一吞一吐,喷出来的白雾扑在面罩上,模糊了面罩下一张想回击的嘴。
只得一脸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一旁护士笑眯眯的看了病人一眼,推着薛眠往病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猴(大家好!)!
内啥,周三就确定不更了,因为这周五公司年会,小毒君得忙着组织活动,的确没时间每天晚上修文后发布。(习惯是发布之前必须先修当天的文,把草稿美化修饰一下再见人,但这个工作需要至少一小时静下心,所以时间不够)周三就先暂停一天,周五看情况,因为周五就是年会日,估计结束要十点了,如果精神亢奋就修文上传发布,否则就周六见!!!
我肯定一定绝对会想大家的,虽然没有太多朋友留言,但我知道你们都有看文,嘻嘻~(浏览量看出来哒)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不啰嗦啦,我们起码周六见!
——爱你们~
---------------
第182章 角斗13
==============================
很奇怪,薛眠心里在想。
明明这次意外的后果比上次误以为传染梅林莎还要严重,都严重到需要躺一回手术台了,但那次好歹事后还昏迷了大半天,可眼下他却精神饱满的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盯某人给他兑米粥喝。
医生有交代,出院前这几天病人只能吃流食,尤其是术后第一天,流食之上还得再“流”一点。
再流一点?
怎么才能再流一点。
薛眠琢磨着字面意思,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舀半碗稀粥,兑半碗热水,合到一起成一碗,不就更“流”了?
费南渡不觉挑了下眉,按他所示调兑着手上这碗米粥,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表情高深莫测,眼神自行体会,大概是佩服的。
“没放盐?”薛眠喝了一口稀稀粥,有些难以置信的睁了睁眼睛抬起头:“……也没放糖?”
费南渡将纸巾递过去:“淡的对身体恢复好。”
“可是——”薛眠一脸沮丧,小声嘟囔:“淡的难喝啊。”
“等身体养好了,还怕不带你去吃好吃的么。”费南渡拿起一只苹果开始专心削皮。
薛眠咂咂嘴,只得闷头喝粥。
没过一会儿姜蒙敲门进来,先向薛眠问好,然后转身递给了费南渡一张化验单一样的东西。
费南渡垂下眼,逐字逐句看了两遍,抬头对薛眠道:“今天的事,你是前后因果全都清楚,还是需要再查一查。”
“我……”薛眠有些迟疑的顿了一下,但想到事已至此,也没再瞒谁的必要,便道:“都知道的,不用查了。”
费南渡点了下头,将化验单放到一旁:“那就说说吧。”
“你要听?”薛眠看上去有点吃惊,无意识的搅着碗里的汤匙:“你听这个干什么,也不……”
“如果我不管,你自己能不能应付。”费南渡出声打断他,表情有些严肃。
“能,”薛眠倒是一点不犹豫,答得相当干脆:“这事我不想闹大,其实也没必要闹大。我有分寸,知道怎么处理最妥当。”说着将目光投向费南渡手边的化验单:“这……是不是那杯水的化验报告?”
“对。”
“什么毒?”薛眠盯着化验单,伸手想去拿。
“一种临床治疗结核的西药,”费南渡将化验单往他手边推过去:“再加一点其它中药混合。严格来说不算毒/药,只是不对症的正常人吃完会有刺激性副作用。”
“我还以为他图省事,直接买的毒。也对,不致死的毒/药比较考究,哪儿那么轻易能买到。”薛眠对着手上的化验单看了半天,上面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指标,箭头有上有下,他看不懂,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上面写的什么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手机呢?”薛眠抬头问。
费南渡看了看他,没说话,掏出一只手机递了过去。
见自己手机被他随身揣着,薛眠也没想别的,本来只想问问手术这段时间有没有谁打电话来,可又怕这么问会不会让对方误会自己不信任他,怕他看过自己的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多言,不如接过来自己看。
倒还真有一堆来电和信息。崔绍群的插科打诨直接过滤,剩下还有姜蒙的,好几个小时前了,问有没有空和她老板一起午餐。看到这里,薛眠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对面,差不多猜到这人是怎么想到要去翻译室找自己的了。另外还有一通许明的电话,因为没接着,又发了几条微信过来,问自己哪天回云州,晚上天创在酒吧有个庆功聚会,要不要过去喝一杯。
薛眠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要是有聚会的话这会儿人马也都该在路上了。薛眠捏着手机想了想,给许明回了条消息。
-许老师好,因为身体突然不太舒服,聚会就不参加了。我明天走,公司临时有事需要赶回去。对了,晚上的聚会莫遥老师参加吗?
两分钟后许明的消息回了过来。
-身体没事吧?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中午出来就没见到你,莫遥说你不舒服,在翻译室休息,也怪我没走心,早知道该过去找你的。咱北京的气候也太不养人了,怎么一来就生病了啊。哦,莫遥在的,刚刚我们还提到你了呢。小薛,要是不舒服就不让你折腾了,先在酒店好好休息,喝酒的事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