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说哥们儿!”李爵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宾利驾驶座一侧,直接拍窗大喊:“帮个忙呗?做个好事呗?我们车抛锚了,能搭个顺风车吗?”
车窗玻璃反光,李爵看不清驾驶室情况,也不知道开车的是个什么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他的一通敲打没让对方起什么恻隐之心,车子依旧往前开着,速度虽不至于太快,但到底还是把他给甩下了。
李爵对着泉水蓝车屁股一阵怒目瞪眼,正要开口骂两句见死不救祝你爆胎,车子忽然停了——
就停在他前方七八米处。
然后,宾利在他的注目礼下,开始慢慢向后倒退,直退到驾驶室重新跟他肩并着肩的连成一线。
“哗——”,车窗被缓缓放下。
却不是驾驶室那扇。
一个浓醇似酒,磁性无匹的声音从宾利后座淡淡传了出来:“搭车?”
李爵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位才是真正的车主,驾驶室那位不过是个开车的司机。李爵一贯擅于借坡下驴,眼看正主都开窗发话了,赶紧举伞趴到后座窗户,准备借机搭个话。
然而,当他刚把炯炯的目光塞到车里,还没来得及吐半个字,就觉眼前一道霹雳金光闪过,好像被人用一大桶热水兜着脑袋一浇而下,整个人迷迷糊糊又昏胀昏胀,就差狠狠掐自己大腿一把,好确认是不是看错人了。
“咦?”李爵心里还记恨著名片的事,可他也不是个完全的愤青,当下利弊还是掂量得清的,心道这人耍过自己一次,今天正好老天有眼让他再遇上,既然眼下有难,不如就蹭一把这人的豪车,权当恩怨两抵一笔勾销了:“我还以为眼花了呢,这不是费总么?”
费南渡坐在司机位的斜后方,与趴在窗户上的李爵隔着一张座椅的距离。他侧过头看着窗外的人,笑了一下,道:“非凡译所?”
“矮油!矮油费总好记性啊!没错,非凡译所的。我叫李爵,上回在北京的酒庄我和我师兄跟您一起吃过饭的,您还有印象吗?”
李爵语气拿捏得不错,起码的礼貌都顾全了,但话里话外不忘带点酸酸的讽味儿,故意把话头往那次酒席上带,可就是不提名片的事,心道对方不会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他懒得点破。
费南渡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忆那场晚宴。回忆了片刻后终于记了起来,朝李爵微微扬了扬下巴:“车坏了?”
“不是我的,”李爵一指门卫室方向:“是我师兄的。他车突然抛锚,就先停在车库了。这里太偏,我们打不到车,费总要是不嫌麻烦,能不能顺路带我们一趟?也不用送到目的地,路上哪里有地铁站或者公交……”
“上车。”费南渡低下头,摸出烟盒取了根烟叼在唇边。
“好嘞!”
李爵屁颠屁颠的闪到门卫室,薛眠早看到他去拦车了,不过没出声拦他,心想着那样的豪车怎么可能拦得下,肯定得失败,但如果不让李爵试一试他又肯定不会死心,不如随他去好了。
“师兄!师兄!欸我靠!师兄——”李爵一路雨水带泥点的蹦蹦跳跳冲到薛眠跟前,指着不远处那辆宾利激动的对他邀功:“师兄我看你以后出门真得带着我了,没我哪能行啊!瞧见没,宾利!宾利我都能给你拦下来,牛逼不!走,上车!”
至此,薛眠终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陌生的豪车陌生的人,就这么……被拦下了?
还答应当一把顺风车?
匪夷所思。
将信将疑的跟着走了过去。
薛眠这人就是这样,认识的、熟识的人要帮忙,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如果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搭把手的忙他还是不大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的。毕竟熟人的人情债难还,但对陌生人的一句诚肯感谢,他开得了口,也愿意给。
李爵替薛眠开了车后门,自己再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去。薛眠收起伞,因着天气的原因,车内光线有些暗。他入座后带上门,这才感觉到旁边还有个人,猜想应该是车主,准备开口道句谢。
稍微适应了一下车内的光线,薛眠把头转了过去。正要启唇开口道谢,然而嘴刚张开,一个“谢”字还没来得及发音,一张嵌在明暗交叠的光线中同样往这边看来的脸,已将他结结实实的震住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阵不久前刚闻过的香水味不遗余力的钻入了他的鼻腔中。
第一反应就是开门下车。
但车子已经启动。
作者有话要说:
Hi薛哥哥,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有没有一丢丢的想打人?
介四嘛?介四缘分!
惜缘吧年轻人。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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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录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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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眠到嘴边的“停车”二字被兴奋的李爵生生打断:“师兄你说巧不巧,这车居然是费总的!哎呀,那次在北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说有预感会再见,没想到还真就见着了!”
大概是没坐过这种级别的豪车,李爵爱不释手的对着屁股下边儿的真皮座椅一阵抚摸:“咦,费总,您来这电视台基地是办公事的吧?刚在演播室我坐观众席那儿好像看见您了,不过室内光线不好,我都没敢确定呢,没想到真的是您!”
“咔”的一声响,昏暗的车厢里亮起一小簇蓝色火焰,是打火机点燃了烟。费南渡没抬头,目光眯在鼻前那簇小小的猩红色火苗上。
片晌,他说,嗯,是我。
“是吧?”李爵不敢也不想打听太多,这话头只是个寒暄的开场白,没有继续的必要,他又快速换了个新话题:“费总,今天这场节目您看了吧?我觉得回头一定得爆,微博绝对能上热搜前三,不冲别的,就冲我师兄台上的翻译,正点啊!别的地方能听到这样水准的翻译么?不能!这可是正宗的伦敦音,视听级享受!”
李爵其实还在为名片的事耿耿于怀。
虽然由于胆量问题,做不到真的“见一次揍一次”,只是打个嘴炮过个瘾,但不爽的情绪还没完全散。所以现在他故意把薛眠搬出来一通大肆吹捧,借以让身后这个不识千里马的“假伯乐”为自己的眼瞎而愧疚懊恼,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能套到一张早该属于他们的名片了。
费南渡将打火机放回车门的储物槽里,顺着李爵的话,一本正经的偏过脸看了一眼隔壁的人。看了两三秒,两指夹下嘴里的烟,过程中“嗯”了一声,说:“是不错。”
“那是当然了!”李爵趁热打铁,不动声色的切入主题:“对了费总,上次在席间您给我们的名片是不是不小心弄错了?给的是姜助理的?没事儿,您贵人事忙,我估计是姜助理她会错意了,要不您现在……”
“老周,”费南渡突然开口:“温度低了。”
司机老周瞧着年纪不大,四十出点头,长得五官端正,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挺周正的小伙儿。老周“欸”了一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三个数。
宾利这种级别的豪车,增减空调温度哪还用非得在车前控制台上操作,后座一样能调。费南渡适时的出声明显是一种打断,更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不买账。李爵不呆也不傻,悻悻收回了后面的话,但心里没少新仇旧恨的叠加腹诽:“切,又来这套,装什么装!”
费南渡吸了一口烟,烟雾裹在口腔里,含了一会儿才慢慢吐出,面前顿时一片白烟缭绕,如堕仙境。
他说:“云汉要是有对口业务,姜助理会联系贵所。”
“哎呀!哎呀太谢谢了!费总,感谢支持啊!”李爵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听对方松了口,他也不扭捏造作,直接借坡下驴的谢上了。过程中瞥见老周将车开上了高架桥,忽然想起这一路不发一语的薛眠手上还挂着一道光荣的工伤,立马呼出了声:“不不不!停停停!不能上高架!这样回市区太远了,我师兄还得去医院呢!”
薛眠从上车起就一直将身体有意识的偏向车门方向,头抵靠在透明的窗玻璃上,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出神。
他的心里,脑子里,甚至是身体的每一根血管里,此时此刻,正在叫嚣着同一个声音。
那声音像是恶魔的呼唤,深深根植于脑海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力将之挥去,只能任其发作,喊声几乎要掀翻他的天灵盖。
——“走!走啊!你他妈滚啊!永远都别再出现了!”
快窒息了。
尤其是这密闭的车厢里,还混合着有些呛人的烟草味。脑中嗡嗡作响,心口没来由的疼得要命,就像一碴碎玻璃在两瓣心房间来回游蹿,边游边割,边割边淌血。
有个声音在放声大笑。
点着他名字的笑。
薛眠,你好蠢啊,简直蠢得离谱。哈哈哈……
太难受了。
难受得恨不能立刻砸开这扇窗。
或者干脆直接跳车吧。
刚想到这里,李爵的话题正好烧到了自己,薛眠登时一个清醒,想都没想的开了口:“不去医院,找个地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