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语未发,单单是站着,莫名有种要算总账的压迫力。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一阵闷吭,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一阵交手声音,那声音拳拳到肉,接着重东西接二连三地朝他砸了下来,他急忙朝后爬着,还是有东西贴着腿砸下来。他快速摸了摸,光头,唇环,是他的人。
带头的人又确认了一次。没摸错,是他的人。
“!”
不仅如此,他还摸了一手粘腻温热的血,似乎还有些诡异的浆液,他的手跟触电似的,立即弹开。
带头的人当即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竭力往木门口那道光冲刺——
“想跑。”
有人薅住了他的头发,生揪着往后拽了好几米,“我有事要问你。”
门缝里一条线样的光投在他脸上,带头的人双手抠着地面,瞳孔因为惊恐,几乎要散开,他竭力挣扎着,但对方的活跟被激怒的雄狮一般,膝盖死死抵住他的脖颈。
“蒙代尔那天,有没有你的份?”
他被人揪着头发,脖颈被迫后仰成一个极难受的角度,活这么大,只有他带着小弟揍人的份儿,哪受过这种委屈。
他咬了咬牙:“——狗娘……”
腹部传来一阵钝器按压的痛感,活像是有人要拿伸缩棍,活生生刺穿他一样。
那人沉着声音,又问了一次:“望月山上车祸,是你们?”
他发出了些啊啊的声音,什么都没说出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力度,那人稍稍卸了点力气,带头的旋即倒了一大口气,干咳了好几声,这才喘着粗气答:“什、什么狗屁望月山车——啊!!”
“胡说!”
后半句压根没来得及说出来,一拳重重砸在他胃部,那疼迅速散开,他险些呛出口血。
“我一个兄弟迷在林子里了,我就是来找人的!”
“黑灯瞎火,带着家伙找人?”
带头的人咬着牙,和这个压制住他的人僵持着。
“我很有耐心。你知道么。”
对方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致温和,听着却让人胆战心惊。
冰凉的东西柔缓地划过脸颊,和缓地简直像是安抚。
“记得这个么。”
带头的人身体瞬间僵直。
这是他们佩戴的指虎。在蒙代尔会所时,人手一个……事后盘点的时候,发现丢了一个……
火辣辣的痛感紧接着袭来,辣疼的血,沿着脸颊瞬间溢了出来。
对方低低地笑了笑:“还想考验我的耐心么。”
“……我说,我说!”
他这才被松开。只是冰凉的指虎依旧停在他脸颊的位置,威胁般停着。
“我们……我们是收了钱。那天,会所里,我们接的任务是在一楼拿下‘徐总’,无论死活。弟兄们这才带了指虎……”
安静的木屋里,骨节攥紧的声音格外清晰。
带头的人胆战地停了停,声音莫名有些抖:“那天,那天没抓着,今天我们又接着消息,说‘徐总’在这山上,兄弟们这才……这才……”
砰!
一阵旋风擦脸而过,地上立即惊起阵尘土,他抬手摸了摸,那把战术棍就擦着他的脸,竟然直戳进了地面!
他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早知道对手是这样的,价格再翻三倍他都不来。
“你们拿什么跟踪他。”
他赶忙摸出个黑色仪器,递了过去。
“把剩余的人叫过来。”
为以防万一,天文台那边,他还留了两个人看着。
原本他还盘算着收拾了眼前这小子,再联络他们来“搬尸”。这时候就叫过来,那不是要被一锅端。
带头的支吾了一阵,对方瞬间没了耐心,不知什么东西,啪地摔在他脸侧,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我叫,我叫……”
他接入了对讲频道:“钢蛋,这里是山雕,听到回话。”
对面沉默了很久,没有任何回音。
“耍花招?”
“不,没有!”
他又呼叫了两遍,对面依旧毫无回音。
砰一声巨响,惊得他一个哆嗦,险些摔了对讲机:“我真没……”
这是,那对讲忽然滴一声接通,传来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接着是两声惨叫——
对方一愣,接着瞬间慌了,原本压着他胸口的膝盖也松了,几乎跳起来要朝外跑,然而没走两步,他又折了回来,迅速搜走了带头的身上的两部手机,以及任何看起来像是通讯设备的东西。
“大哥……您,要不留个名号,以后我再遇见……”
顾培风冷哼一声,一个手刀击昏了他。
刚刚对讲机里,他的确是听到了些骚动声……希望,不,绝不可能是苏齐云被发现了。
顾培风立即拉开了木门,登时,地上的手电筒光芒铺开,一人和他当头打了个照面。
作者有话要说:顾顾:只要我闪的够快,云云就打不到我!
云云:?
第28章 树屋
每次骑单车,都让我感到自由。仿佛一切郁结、思念,都追不上我。
——Y的来信
*
顾培风愣了片刻,接着立即认了出来,来人是银链子。
当时打开柜子,明明发现了他和苏齐云,却不动声色假装没人的人;也是帮着他支开所有搜索的人,让他能安然穿过天文台一层、刻意吸引所有人注意的人。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僵持了片刻,银链子忽然开口说:“都搞定了?”
顾培风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银链子点点头:“那走吧。”
顾培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我是齐光的人。”
这句话,把他沉睡在许久之前的灰色记忆,重新翻了出来。
高中毕业之后,他上了顾博赡的当,揣了封情书,一腔热情飞去英国。飞机上整整十个小时,他的心就狂跳了十个小时。
伦敦距离剑桥只有数百公里,整列车厢都没几个人。
老火车晃悠晃悠,乘务员不紧不慢地查票、巡逻,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又焦急又企盼一样。
这里是苏齐云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古旧的欧式建筑构成了这座宁静小城,切实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只知道地址,想要遇见一个特定的人是有多难。
三两成群的学生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人来来往往的,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
这时候他才发现,即使高考英语140,真正来到异土,语言障碍比想象中大得多的多。
英国的云都垂得很低,像是要朝人压过来似的,和潮潮的天气一样,压抑。
心里一直蹦个不停的激动终于退了——这里的枯叶都和京城的不一样,层层堆在街上,没有环卫阿姨来清扫、没有红袖章阿姨喊着乱丢乱扔罚款五元。
浓郁的书卷气主宰一切,滤尽了生活该有的烟火气。
顾培风靠着树,终于感到了浓烈的异乡感。
原来他和苏齐云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距离这么简单。
这时候,一路上的疲惫终于浮现出来,他赶着凌晨的航班,飞机上揣着心事几乎没怎么吃,出了机场买的是第一班火车、打的是第一个遇见的的士,直到独自坐在草地上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怎么吃。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装着两片饼干,飞机上简易包装的那种。
他刚撕开包装袋,一只小松鼠揣着小爪子,抖着胡须,滴溜溜的黑眼睛直盯着他。
“连小动物都不一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松鼠。
顾培风看着它笑了笑,隔着包装袋挤出一片饼干,没想到小松鼠一蹦上了膝盖,沿着肩头胳膊的路线,迅速偷袭成功,叼着那片饼干,闪电般逃离作案现场。
他生生反应了好几秒,这才拍腿:“我去,站住,小偷!!”
惯犯松鼠几下躲进了花坛,顾培风躬着身子,刚要逮它,这家伙从另一头嗖地一下逃了出来,一跳一跳蹦上了马路!
恰在此时,路口的红绿灯倒计时越发急促,嘟的一声,跳成红灯,汽车开始缓缓启动。松鼠的体形过小,抓着那片饼干,看着就往车轮底下冲。
顾培风几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嘎吱。
一辆自行车稳稳截停在松鼠行进的道路上,小家伙被吓得一愣,饼干都吓掉在地上。
苏齐云单腿撑在地上,带着笑看着地上的小松鼠:“过马路要看红灯,知不知道。”
那一瞬间,英国阴沉潮湿的空气都像被点亮一样。
那松鼠把饼干一捞,嗖地钻进树丛之中。苏齐云这才重新登上车子,骑远了。
红灯转绿,路口的行人开始穿流。
他一直跟着苏齐云到了图书馆。这地方要刷学生卡,一人一闸。
他进不去,一开始在一层咖啡厅坐了会,发现苏齐云就坐在窗边后,干脆走出来,就站在树下等。
7月份,室内开了冷气,舒服得和春天似的,但室外可不一样。
英国纬度高,虽然温度不高但太阳毒,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把人晒化。
苏齐云坐在二层窗边,室外低垂的絮云映在玻璃倒影上,美的像是画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