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不是读不懂暗示,但他情愿自己没懂。“我只会拍照。”
元元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她半躺在床上,晃了晃左脚:“不是吧?”
她倒也不像之前表现得那么好脾气,直白地嘲讽着:“处/男?还是,只跟喜欢的人做?”
方寻别过眼睛:“关你什么事。”
“行吧。”元元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只是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自以为善良地给出劝告,“小朋友,你以后就知道,男人不是那么清高的动物。”
没等方寻再说什么,她冷冰冰地扔了一句:“出去,我要穿内衣。”
艹。方寻闭上眼,转过去抓起灯架就往外走。他走得很急,还撞上了钢琴的一角,腿被撞得火辣辣地疼。
元元又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讥讽似的冷笑。
他一路下了楼,在木质楼梯上踏出咯吱咯吱的剧烈的响声,匆匆出了民宿。
一出门,他就立刻点开跟元元的微信界面,把之前的定金转回给她。
艹。
他又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整个人好像给泼了一层黏腻的胶水,糊在身上难受到要命,但怎么也挣不开。他又立刻抓起相机,把之前拍的照片删了个精光,一想到拍摄时她竟然没……
艹你妈的。
方寻在路上胡乱地走着,灯架子就那么扛着,灯也没关,相机也还挂在脖子上,重得很,他却没反应似的。
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走过斑马线,到了对面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把灯关了,再把灯才从三脚架上拆下来,把东西收好了放进包里。
他站在原地整整十分钟。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阳光还很毒辣,在他背上和后颈上不留情地照射着。在灼热的天气里,他的心同样滚烫,有点恶心,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但是,这跟对待林瓒的那种冲动截然不同。他面对诱惑,心慌意乱,可丝毫没有想要对着这诱惑低头。
这种诱惑像条毒蛇,拥有着美丽的花纹、艳丽的蛇信子,刺激着感官,却只让他想逃。
林瓒一点没诱惑他。他只要笑一笑,哭一哭,方寻就走不动路了,心甘情愿地沉溺、放纵。
这是为什么?
方寻猛地站直了,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瓒发微信:你在哪?
隔了好一会儿林瓒才回复他:在补习,怎么了?
方寻立刻回复:补习班在哪儿?
林瓒给他发了一个位置,又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方寻仰起脸,让太阳也完全照在他的脸上,直到完成了这一奇怪的仪式,他才低下头,不顾眼花打着字:特别想见你。
下了车,方寻径直走向那幢老楼的电梯,用手指按了电键,补习班在二楼,但他等不及走路了。他觉得他的头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观点,它们彼此对立、冲撞,吵了个没完没了。
他暗暗捏紧了手,尽管上次电话后他们已经没再联系,关系闹得有些僵,但现在想要见到林瓒的心情半分不减,他实在太过想念林瓒的气味、温度。
“方寻。”电梯刚到,林瓒却出声叫住了他。他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站在楼梯间的出口,背对着他。
方寻定了几秒,没有立刻转身。
林瓒再叫了他一声:“方寻?”
方寻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没有停顿,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向着他走去。
“方寻。”林瓒再叫了他一遍,却被一下子拉住了手腕,往里面走了好几步。
楼梯间里的灯是声控的,这时忽地亮起来。
方寻紧紧地拉着林瓒的手,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还是不出声。
林瓒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只有仰头看着他,但心里隐约察觉到方寻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上次他生病了,却拒绝了林瓒的探望,现在又是怎么了?
没有声音,灯光又熄灭了,狭窄的楼梯间里没有窗户,变得漆黑。两双眼睛泛着微微的光亮,在黑暗里眨动着。
“今天没有喷香水?”好一会儿过去,林瓒才听到方寻嘶哑的声音。
“恩,”他声音也放轻了,都没有让灯光亮起来,“没喷。”
“那怎么还这么好闻?”方寻凑到了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
林瓒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只想问他“怎么了”,还没有问出口,方寻就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声说:“我今天被一个问题给难住了。”
林瓒的心顿时重重一跳,他想了又想,几乎没法逃避地又想起上次那个极度令人失落的问题。再联想到这几天方寻的态度,他的心又僵了僵。
林瓒觉得身上开始发冷,他预料不到方寻要说出怎么样的问题,但这个情形下,方寻的状态让他不能往好的方向猜。
林瓒暗自深吸一口气,问:“什么问题?”
“是不是只对喜欢的人才可以。”方寻说。
“恩?”林瓒困惑地微微睁大眼睛。
方寻突然直起了身,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有种强烈的信号,即便在黑暗中依旧看得林瓒的心狂跳起来。
“方——”他再次想要念出方寻的名字。
但他还没唤醒方寻的理智,先唤醒了声控灯。灯光大亮的瞬间,他的嘴唇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方寻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种颤抖着的、电流般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产生。
方寻深深地看着林瓒因为灯光刺激而闭上的、睫毛轻颤的眼睛,在刹那间想透了问题的本质。
的确,只有对着林瓒才可以。他没那么无耻,没那么肮脏,没那么变态。
他所有的□□和性/癖,初次在生命里点燃,都是因为林瓒。这具年轻的身体所有的安宁和冲动,也都因他而起。
原因原来这么简单:他喜欢林瓒。
第38章
这个吻似乎是一触即分,又似乎是在彼此的唇瓣上流连了一会儿,两个人都不知道。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回神时,他们已经分开了,只有额头相抵,十分亲密地贴在一块儿。
“方寻。”林瓒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得笨拙地再念出他的名字。
“嗯。”方寻的声音却很轻,仿佛仍停留在那个吻的氛围里。
林瓒稍稍把他推开一点,他紧张起来,忍不住想咬下嘴唇,又想到此前他们刚刚亲吻过,便没做这个动作。他低下头,声音很闷:“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冷落我快一周,不理我,又突然想说见我,我既激动又难过地跑下楼,你什么也不说就吻我。
你真的很奇怪啊。
“对不起。”出乎他的意料,方寻先道歉了。林瓒又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方寻诚挚地说:“我为我的莽撞道歉。”
林瓒喘了口气,话说得有点疲惫:“没关系。”
不过他没等方寻继续说话,就推了他一下,自己往楼上走去。
方寻的心登地沉下去,浓情蜜意在瞬间全都消散,他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林瓒,立刻要追上去:“林瓒。”
“嗯。”林瓒停下,头向上微仰,“你不是说特别想见我吗?见到了,走吧。”
他生气了。这个认知让方寻的心揪起来,他把声音放得更轻,哄人一般说着:“我还有话想要对你说,别走可不可以?”
“我还有节课要上,你再等一等吗?”
方寻没再跟上去,就在他身后认真地说:“好,我等你。”
林瓒的眼睛微微转向左侧,但也没回头,他很快走上楼去,再进了教室。
补习班休息时间不长,他进教室时已经迟到,不过是一对一,他跟老师道了歉就继续上课了。
表面上他听得认真,跟老师互动得也很勤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吻。
温热的、柔软的,方寻的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冷静不下来!
吻是代表那个意思吧?是吧是吧?
方寻为什么吻他啊!喜欢吗?
那吻就是了,干嘛又道歉?这么不干脆?
不应该吻完了就说一句喜欢我吗,道歉到底是什么鬼啊,搞不懂啊!
不对,他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喜欢才可以”,是什么意思?
补全了,那个问题是“是不是只有喜欢才可以吻一个人”吗?那方寻在拿我做试验?亲完了,觉得不喜欢也可以,所以才跟我道歉?
靠。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啊!
一节课整整五十分钟,他会煎熬而死的。刚刚就故意用冷淡的口气跟方寻说话,想要报仇,谁叫他一周不理人。但现在林瓒自己就受不了了,他很想很想站到方寻面前,听他那些要讲给他听的话。
是想听的也好,不想听的也好,他只渴望弄清楚方寻的心意。
林瓒觉得自己是可以豁达起来的。
只是他又错看了自己。三十分钟后,他就告诉了老师今天不在状态,今天的课先不上了,然后匆匆地跑下楼。
可楼下没有人了。楼梯间没有,一楼的来宾区也没有,连这栋楼的门口都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